“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许一柠往凌旭的杯子倒茶,倒完换一壶,给自己杯里倒的是水。
凌旭神色不显地扫了眼她的杯子。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她还是不喝茶。
微涩的茶滑过他的喉咙,有淡淡的回甘。
许一柠不识货。
不识就算了,她还一直保留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别说喝了,连闻一下都要蹙眉。
能一直不喜,也是一种从容。真是个坚定的闷人。
凌旭放下杯子,许一柠动作自然地给他续上,听见他略带兴味的声音,“我回来听说了你的事。”
许一柠瞅他一眼,“我以为你从来不关注这种事。”
凌旭笑了下,“别的也没什么可听的,”说着他眼里露出些许不赞同,“什么都不要,这不像你。但看起来也不像意气用事。如果你是在下一盘大棋,我看不到你手里握的筹码。”
许一柠挑了下眉,怎么一回来就说到她身上?
不就是假的离开,真的回归,本该这样,没什么可置喙的。什么都不要的前提是,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
但凌旭说她在下一盘大棋,这也太看得起她。
她手里那亿点点钱不多,可也不算少的,她没必要有太高的追求。
现在就是顺势而为吧,什么时机做什么事,只要有足够的能力,不被命运裹挟就行。
许一柠轻描淡写道:“有没有可能,我本来就不想要?”
她很少跟朋友谈这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她知道,在别人眼里,她是可惜的。信息的不对称,有时叫人啼笑皆非。就这样吧,总会有新的事代替这旧闻。
凌旭细细打量许一柠的神情。他想象过她离开许家的冷然,却想象不到她此时的轻快。
一点都不介意吗?
可有些东西怎么说,在她手里就是她的,没必要还回去。
说句难听的,还回去他们接得住?
只看到许家对她的托举,没看到她给许家交出的成绩单?没有她,那些由她打回来的江山,谁说一定守得住。
许一柠可不是什么目光短浅之辈,也不是胆小之人。她温和的皮囊下是磅礴。
凌旭还是认为她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地退场。但他一时也看不清许一柠想做什么。
似乎在某个时候,她变得比原来深沉和宽广一些,像……旷野。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凌旭又问她:“关于项目你有什么想法?”
许一柠耸耸肩,表示没有想法,她的意见也不重要。
“你不都铺好路了?”
所以她这种属于有钱不挣王八蛋。搭上一条顺风顺水的船,白捡的钱。
凌旭不作声。他收回刚才的想法,她这点小财迷样,也很真实了。
既然现在她不在那个位置了,时间已经空出来?
凌旭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点了几下,仿佛带着某种节奏,他嗓音里带着一点笑意,“要过去帮我的忙吗?就当兼个职。”
许一柠慢条斯理地吃着,听这话抬头看凌旭一眼,“我兼职打杂吗?”
他的项目里全是专业人才,她过去不打杂还能干什么?难不成过去玩?
她只是挂个资方的名,真正的boss还是凌旭。
再说,她不怎么喜欢国外,哪怕是工作非得出去,也会将时间缩到最短。
凌旭这玩笑,她听听就算了。
不过他好像说真的,竟然会跟她说:“你就算打杂,我也收的。”
许一柠可笑不出来,这真像是诸位天神里混进了一只小菜鸟。
她哪里是干学术的料?她这么闷的人,就别再把自己整得更沉闷了。
而且这个时间,她也不适合做专业性强、专注度高的事。
许一柠轻轻放下筷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声音也很平静:“学长,有机会的话我会去你那看看的。现在不合适。”
凌旭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同,他正了正身子,鹰隼般的眸子露出一丝疑惑,“怎么?”
许一柠声音轻得像羽毛,“刚分手,需要时间等满血复活。”
明明是调侃的说法,凌旭却听出不好的感觉,遗憾、失落和伤都有。
他沉默着给自己倒茶,这次入口没有回甘。
他有一点不虞,更多是生自己的闷气。
许一柠不识货。他更不识货。
就算所有人都默认她和江卓年的关系,他却从未当回事。因为觉得,如她这般根本不会喜欢江卓年。
合适而已。
他猜得很准。确实没有江卓年什么事。
却不代表许一柠不会喜欢上别人。
是她太低调还是太会保密?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还是他太久没出现了,什么都蒙在鼓里。
她说等满血复活,凌旭恍然生出一种感觉,她可能会永远记住。
这么清冷的许一柠也会陷进情爱?
他捏着茶杯,里面已经没有茶了,他动也不动,怔了一会儿才放下。
“不过一阵子没回来,你发生了这么多事。要喝两杯吗?”指的是酒。
许一柠摇头,“不至于。”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它的意义。好和坏,都是她要经历的。
所有很在意的现在,总会过去,以后谈起来,还不是很轻的一句“从前”。
看开就好。
酒的话,还是开心的时候喝比较爽。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何必要酒入愁肠愁更愁。
许一柠可不想跟凌旭谈这些,学长是高冷的精英型人物,不沾人间烟火。
就像当时指导她时,她也会略略紧张,完全就是面对师长下意识心虚的那种感觉。
她让人重新沏了一壶茶,久了口感不好。
凌旭却头一回觉得,这茶,不喝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