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威压,侵袭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巨大的恐惧排山倒海地袭来。
大坝的水势汹涌澎湃,几道微暗的手电筒光,在一片黑暗中吞没殆尽。
死亡的镰刀割在脖颈上,所有人的心揪了起来。
“开……开闸!”
“不行,下游会淹死人的!!”
“如果不泄,那到时候就不是死人的问题了,我们全得陪葬!!”
阻止的人被颤抖的五爪狠狠揪住,轰隆的闪电下,惨白又狰狞的面孔被照了出来。
“邹哥,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不想死。”
“砰”一拳砸在了这人脸上,然而挨揍的完全没有生气,依旧好声好气地劝。
“放弃吧,他们已经去拉闸,来不及了,你家人在县城,受灾不会严重,出事的顶多是下游的几个村子。”
“而且人是活的,只要反应快,他们大可以去山上躲灾,那种倒霉不机灵地才会站着等水淹。”
癫狂的气氛将人性湮灭。
大雨下,铁元山大坝发出巨龙般的嘶吼,飞溅的浪花掺着雨水,打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最先受害的便是铁元山脚下的村庄。
比以往多出几倍的水量涌出河道,以极快的冲破了阻拦的篱笆,将房屋摧毁。
好在,因为距离近,在开闸的瞬间,村民们便听到了动静。
他们陆续从床上起来,满心担忧地出门打探情况,本还抱着侥幸的念头。
可不到5分钟,洪灾便将他们所有人的希望打落在地。
逃跑、活命、救人,黑暗里,充斥着惨烈的哭喊和生死攸关的悲鸣。
过了不久,下游的七八个村,全部受灾。
平河上涨的水快速淹没农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农宅。
水一漫进房间,林月便穿着套鞋,淌水将干净的行李背起,出门把爸妈叫了起来。
因为早打过预防针,他们几个看见自己拎了东西,也赶紧跑去厨房收拾。
“昨天中午幸好做了不少馒头,现在去溶洞就不用做吃的了。”
刘美玲高兴得不行,让小虎背着背篓,把吃的放入进去。
大姐抱着元元,望着已经到小腿的水担忧道。
“快走吧,我还是头一回见水涨得这样快。”
林月让她爸带上铁锅,到时候去溶洞,肯定要煮些生姜葱蒜水去寒消毒。
等全家上山安全了些,林月担忧林桂花和黄显荣出事,便要傅霆烨去姑妈家瞅一眼,瞧瞧情况。
这是之前便说好的,傅霆烨没有丝毫犹豫。
林月道:“你小心些,平河两岸的水最急最猛,别把自己搭进去。”
傅霆烨淡然一笑,“放心,我知道分寸。”
另一边,黄显荣察觉到房门的动静后。
立马警觉地从床上翻了起来,他拉开白炽灯的线,顿时发现水涌了进来。
黄显荣想起烨哥的警告,连忙叫醒还在睡梦中的林桂花。
“快起来,该走了。”
林桂花没反应过来,外头便传来大山的尖叫声。
“妈,水,好多水!”
两个人冲了出去,林春燕哎哟叫了声,匆匆穿好衣服。
黄显荣见状,赶紧回屋从衣柜里拿出准备好的包袱。
“妈,铁元山大坝泄洪了,情况不妙,我们去溶洞躲两天。”
林春燕没当回事。
“有必要吗?往年洪涝也没闹到躲进山的情况。”
林桂花心里惴惴不安,她担忧地望着丝毫没有停歇的雨夜,小声道。
“可往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大雨呀,现在水都到小腿,再过不久,床也要淹了。”
林春燕捂着手臂埋怨。
“可现在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进山里遇到了野兽怎么办?倒不如呆在家里看看情况,说不定,待会水不会漫这么高。”
黄显荣接过岳父林铁心拿着的手电筒,没有辩驳,而是踩着长凳观察院子外头的水势情况。
忽然,一个白色的东西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他抹了把脸,将雨珠抚干净后仔细打量,等看清楚,一股冷意从脊梁骨处猛得窜上了天灵盖。
“尸体,有人挂在断木上被冲下来了。”
大山一听,连忙也踩着椅子上去看。
等他的视线落到了那惨白惨白的尸体上时,这才觉得后怕。
他双手拼命抓住黄显荣的衣服。
“姐夫,咱们还是别看了。”
林桂花吸了口气,“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咱们家离平河又近,要是闹起瘟疫来就不好了。”
林春燕一听有瘟疫,也顾不上这么多,赶紧回房间把柜子里的存款全掏了装好。
之前舍不得吃的干货和粮食也让自家男人装上。
收拾得差不多,他们才用尽力气,对抗着水力,将院门推开。
剧烈的水势让人寸步难行,大山双腿打颤。
“姐夫,你慢点。”
黄显荣伸过手抓住他的胳膊。
旁边的邻居隔着院墙,探出一个脑袋。
“春燕啊,你们一家老小的,难不成要往山上逃?”
林春燕大声嚷嚷,“床都被淹了,不走还留着干嘛?”
“别急啊,说不定早上水就退了。”
林春燕没好气地说:“明天退那我就明天回,家门口死了个人,我是不敢待下去了。”
他们扶着墙壁,慢慢淌水。
这时,一个喇叭声从田坎的另一头传来。
是胡大队长的声音!
“所有村民,紧急避险,所有村民尽快收拾行李上山避险,不要耽误,不要耽误,水势会越来越大,全部都给我上山去!”
林春燕听闻,心里也不由警觉起来。
一股不祥的预兆在脑海里飞速划过。
“啊!!救命!”
大山刚刚原本被黄显荣扶着走,等到水没那么湍急的地方,这才慢慢跟在后头。
但是他不知道在水里踩中了什么,直接跪倒在地。
偏偏旁边还是个水速极快的地方,他个子矮,小孩子家胳膊细没力气。
一来二去,人直接淹在水里,硬生生被冲走了两三米。
大山吓得哇哇直叫,“爸、姐夫,救我!”
黄显荣心跳停了慢了半拍,直接冲向声音来源的位置。
林铁心赶紧用手电筒照,灯光在黑暗里晃了好几下,但是都没看到人影。
而在他们没注意的夜色中,被洪水冲击折断的十几根断木正以飞快的速度,顺着平河直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