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场景刘桐桐到现在还记得,高大英俊的混血男人满脸颓然,向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随意地散在额前,他瘦了很多,眼下挂着一对眼中的黑眼圈,甚至连身影都没有那么挺拔了,整个人显得颓废而压抑,让刘桐桐几乎不敢认。
两次,她在短短的时间内见过闻寒洲两次,一次是她自己去问,一次是陪着张雅文去问,可是这两次,闻寒洲的状态都极为差劲,甚至面对张雅文咄咄逼人的询问,什么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
那时的巴黎下着小雨,天气很阴,却不及闻寒洲的脸色阴,他开了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是我对不起他,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你们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的性格你也知道的。”刘桐桐低下头,声音轻轻的:“我不敢问的太详细,而且闻教授那时候太不对劲了,我第一次去找他问你的下落时,甚至在他身上闻到了很浓重的酒气。”
时骨那张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他的表情僵住了,再次开口时,声音里有点止不住地颤抖:“还有呢?”
“还有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刘桐桐再次推了一下眼镜,“不过我听别人说,当时校方并不允许闻教授辞职,可他执意要离开,和学校这边闹了好大的不愉快,而且他的主业是心理医生,据说当时他甚至连自己的主业都不想做了,休息了好久也没去上班,我们学校有的学生想去挂他的号看病,都被他的助理回绝了,说是他很久都不会再去心理研究所,让他们找别的医生看病。”
眼前的菜品冒着腾腾的热气,时骨今天中午只吃了一个食堂的三明治,这会儿应该很饿,可不知为什么,听到刘桐桐和自己讲的这些事,他居然什么也吃不下了。
和闻寒洲和好以后的这几天,他们都专注于眼下的生活,不再提起曾经的那些往事,尽管时骨有几次旁敲侧击地问过,问闻寒洲,自己不在的这三年里,他过得怎么样,可闻寒洲对此闭口不谈,只含糊地一带而过,要么就干脆转移话题,不会和时骨聊起这些。
如今在他的朋友口中听到曾经的事,哪怕刘桐桐说的没有那么详细,所知道的也不多,可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时骨就完全能想象到,在过去的三年里,闻寒洲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对自己的爱不比自己对他的少,闻寒洲有多爱他,别人不知道,时骨作为当事人,再清楚不过,那么爱他的一个人,硬是度过了一千多个没有他在身边的日日夜夜,期间到底经历了多少,他有多么痛苦,时骨根本就无法想象。
即便闻寒洲曾经那样痛苦,也不会和他抱怨,也不会发泄,只是自己默默承受,消化所有的负面情绪,还要告诉他,专注于眼下的日子。
他从不会在时骨面前流露出任何的负面情绪,给予他的全是温和与爱意,时骨不清楚闻寒洲是如何熬过的这三年,甚至没有问过他,在这三年里有没有找过自己,但无论如何,他们错过了三年都是事实,而在这三年里,闻寒洲依然爱着他,他们之间心系彼此,同样也是事实。
当晚他和刘桐桐聊了很多曾经在巴黎的事,从饭店出来时已经是九点多钟了,时骨不放心她一个人回,便叫了辆车,先把她送回家,再独自一人回到了闻寒洲的海景别墅里。
闻寒洲和刘桐桐家是两个方向,时骨折腾了一大圈,到家以后时间直逼十一点,他输入密码锁,轻轻地进了家门,把门关好。
一楼没有人,不过留了一盏灯,映亮了落地窗外漆黑一片的海洋,时骨轻手轻脚地上了楼,看到卧室里没有亮光,便转了个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的门半敞着,暖黄色的灯光顺着缝隙洒在走廊上,时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伸出手,慢慢地把书房门全部推开。
坐在皮椅里的闻寒洲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睡袍,他戴着眼镜,正在给一份纸质报告做批注,感觉到门被人推开,他抬起眼,与站在门口的时骨遥遥对视。
闻大教授似乎不太高兴,他淡淡地点了点自己的腕表,“十点五十八分,马上要十一点钟了。”
“时骨,我给你发了三条消息,打了四个电话,你都没有回复,也没有接听。”
话语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了,一个情绪很少会外露的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是极为少见的情况,但时骨并不在意,反而是走过去,像往常那样,坐在了闻寒洲的腿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吻着闻寒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唇角,时骨搂住他的脖颈,“闻教授,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你别生气。”
闻寒洲不是生气,只是着急,怕时骨回来的太晚,独自一人在外面不安全,同时他也害怕,怕时骨再次消失,独留他自己一人,再次抛下他,不翼而飞。
“我没喝酒。”时骨注意到闻寒洲嗅自己脖颈的动作,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今晚只喝了一杯柠檬茶,也不是故意这么晚回的,先把刘桐桐送回去了,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自己一个人回家不太安全,我就送了一下。”
“她今晚和我讲了很多在这三年里发生过的事。”时骨的声音很轻:“我的另外一个朋友张雅文现在也在美国,这周周末,她要从纽约飞来洛杉矶找我。”
闻寒洲的眼眸微动,他记得张雅文,那个女孩儿在时骨失踪后也很着急,气冲冲地找到自己,问他是不是把时骨给藏起来了,如果放在平常,他大概不会理会,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但那时候时骨离他而去,闻寒洲几乎丢了魂,面对爱人好朋友的质问,他无法说出任何话,因为是他弄丢了时骨,也是他对不起他。
时骨把自己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一排银绿色相间的耳钉,“你应该记得她,听桐桐说,她曾经去找过你,怀疑是你把我藏起来了。”
闻寒洲就知道,他们两个今晚吃饭聊的话题绝对和从前有关,但曾经那些事,他不想让时骨知道,回忆起来太痛苦了,对他而言很残忍,对于时骨而言也不好受,于是淡淡道:“是么?我不记得了。”
“三年……很不好过吧。”
窗外翻涌着夜色,涌动着的蔚蓝大海被吞没进无尽的黑暗里,书房里的灯光暖意融融,闻寒洲推了一下时骨的腰,很不想和他谈这个话题,“时骨,时间不早了,去洗漱睡觉。”
时骨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从他身上下去,他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抹轻笑,捧着闻寒洲的脸,“闻教授,没有我的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