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日月如梭,眨眼间来到了十二月末,随着期末考试的结束,寒假正式来临。
寝室内,李星宇收拾着包裹,有些不舍的望着水壶,喃喃道:“哎,再见面就是明年喽。”
苏睿摆弄着火车票,瞥了瞥一旁默不作声的周华正:“老大,这都放假了,你咋还是闷闷的?”
周华正将厚厚的报纸塞进背囊里,闻言走到苏睿,李星宇,李华麟三人的面前,
一人给了一个拥抱,令三人有点懵逼。
“不是,假期就三个月,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你这么煽情,我们可接受不了啊。”
火车站送站台前,李华麟望着李星宇二人上了火车,听着绿皮火车响起了鸣笛声,摆了摆手。
座位上,李星宇拉开了窗户,拿起一个苹果丢给李华麟:
“老四,大冷天的赶紧回去吧,我们到家了给你写信!”
火车渐渐远去,送走了寝室李星宇和苏睿,李华麟望向身边的叶婉清和张锦墨:
“路上注意安全,锦墨,婉清是女孩子,你多照顾点。”
“那是自然,就是不知道周书澜他们这会到哪了,不管是魔都还是南京,离这里都不近呢!”
接触大半年,张锦墨头一次说上了普通话,虽然大舌头啷叽,但好歹不是方言了。
他主动与李华麟来了一个拥抱,见火车开始检票,便拎起了叶婉清的行李,招呼她上车。
叶婉清笑着与李华麟摆了摆手,与张锦墨上了火车,
一到座位上,便打开窗户,向站台张望着,却没了李华麟的身影。
张锦墨踮着脚,踩着座椅将行李顶到了货架上,
见叶婉清一直盯着车窗外,便递给她一个苹果:“别看了,人早走了。”
叶婉清微微愣神,面无表情地将苹果放回原处,微微摇头:“张同学,你可能误会了...”
张锦墨并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到了叶婉清的对面,啃起了苹果,含糊不清的道:
“你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认识快一年了,你对我笑的次数加起来,有三次吗?”
绿皮火车缓缓启动,李华麟远远地收回了目光,独自一人走出火车站,沿着长街漫步。
他有些不敢回家,生怕回到家,再次被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街坊邻居堵在家里,问这问那,好不烦躁!
预想中一回来,家里人热情欢迎的场面,并未出现。
客厅内,李国忠独自一人喝着闷酒,赵雅琴坐在沙发上发呆,姐妹几个都躲在屋子里,没人出来。
这如此怪异的景象,令李华麟十分疑惑。
他将书包放进了卧室,蹑手蹑脚的走到赵雅琴身边坐下:“妈,咋了这是?”
赵雅琴起身拿过酒杯,递给李华麟:“去,陪你爸喝几杯。”
李华麟拿着酒杯的手僵了僵:“妈,我才15,你确定?”
“15怎么了,我15岁的时候已经能砍小鬼子了,你都上大学了,就是大人了。”
李国忠夹了一口花生咀嚼着,对着李华麟招了招手,接过酒杯倒了一杯二锅头,示意他坐下。
“爸,咱家是出啥事了吗,我这还有钱,您千万别上火。”
李国忠不是没醉过,但从来都是喝醉了就乖乖回屋睡觉,绝对不会说胡话,更不会让他喝酒。
眼看着李国忠一口酒一口酒的闷,李华麟皱了皱眉,回屋拿出一个手绢包打开,把里面的二百块钱放在了桌上。
“把钱收回去,我是你老子,老子能拿儿子的钱吗!”
李国忠看都没看桌子上的钱,拿起杯子与李华麟碰了一杯,就要对瓶吹,
被赵雅琴拦了下来,硬推到屋里睡觉,不一会便鼾声如雷。
李华麟拿过大葱沾了沾大酱,狠狠咬了一口,咀嚼着:“妈,家里到底咋了?”
赵雅琴坐到桌子旁,拿过李华麟面前的酒杯,一仰脖便干了下去,辣的直缩脖子,犹豫了片刻道:
“老家一直来信,你大伯可能要不行了,你大哥的意思是,给他半个百岁宴冲冲喜,就算走,也过了百岁再走。”
“你爸他...哎。”
“等会妈,我是听错了嘛,我大伯,百岁宴?”
“不是妈呀,我啥时候有大伯了,我爸他今年还不到六十吧,他怎么可能有一百岁的哥哥,是不是差辈了?!”
李华麟直撮牙花子,掰了掰手指算着,怎么算哥兄弟之间也不能差四十多岁啊,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有大伯,原主的记忆里为啥丁点信息搜不到,天上掉下来的?!
赵雅琴喝了一杯酒,眼中多了几分红润,
见李华麟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拿起筷子抽了他手背一下,疼的李华麟一激灵。
“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你爸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哥兄弟不很正常吗,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哎”遂叹息一声,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闷了:
“再说了,过去地主家三妻四妾不很正常吗,你爸是你爷爷和四奶奶生的,算是老幺吧。”
“哎,过去事就不提了。”
“你收拾收拾去趟林市吧,就算替你爸了。”
赵雅琴起身回屋,替李华麟装填包裹。
“不是...妈你喝多了吧,啥玩意我就去林市啊,不是,我爸他...”
“我去林市,这....我找谁啊?!”
李华麟大脑一片懵逼,这咋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大伯呢?
老爸是爷爷和四奶奶生的,感情我爷爷不是贫农,是地主?!
那更不对劲了,我爷爷要是地主,我咋可能过政审,考大学啊,这哪跟哪啊?!
但看着赵雅琴已经将包裹装好,李华麟知道老妈不是在开玩笑!
“妈,我可以代替爸去林市,但好歹你给我讲讲大伯家里的事吧,我也不能俩眼一抹黑的就去啊!”
赵雅琴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把门窗都关好,来到李华麟的身边坐下,低声道:
“听好了,你祖父叫李福全,是林市李家屯有名的地主,年轻时娶了四个媳妇,不过那是建国前。”
“建国后土改,他被批斗,后来就死在劳教所了,家里的房子和地,也都被分了。”
“你爸呢,有哥兄弟十四个,他排行十三,身下有个妹妹...”
当下,赵雅琴简单将李家的一些辈分关系,都告诉了李华麟,听得李华麟目瞪口呆:
“您的意思是,我爷爷十四个孩子,现在算上我爸,就剩下四个了,还有一个残疾,其他的都在抗日战场上战死了?”
“我的天,咱老李家还有这光辉历程呢,难怪老爸一直闭口不提,感情还有几个伯伯是国民党,这是个麻烦事!”
“那要这么说,大伯当时为了保全李家,把祖父供出去,又散尽家财,也没什么不妥!”
“祖父最后死在了劳教所,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吧?”
赵雅琴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道:
“准确来说,是死了十个半,你五伯的腿,是在平型关战役时,被鬼子炮弹炸折的。”
“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爸能看不透吗。”
“他只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所以就带着我来了滨海市,再也没跟老家联系过。”
“但不管怎么说,亲兄弟打断着骨头还连着筋呢,如果老家不打电话也就算了,这电话都打来了,就去一趟吧。”
“华麟,以前妈只把你当长不大的小孩子,但你走进大学校园的时候,妈就知道,我的儿子长大了。”
“到了林市之后,你按照这个地址去李家屯,咱们两家接下来的关系是分是合,就看你怎么想。”
“不管你如何选,我和你爸都支持,走吧。”
拍了拍李华麟的肩膀,赵雅琴替他背上了包裹,遂突然把他抱在怀里,眼泪流了下来。
想再说些什么,却也没说出口,只是低着头,把李华麟送到了门口,远远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
离开了家,李华麟坐上了大辫子车,打开了手里的便签,遂苦恼的抓着头皮:
“林市李家屯,李国仁,哎....我就说别回家,一回家准没好事!”
他并不知道的是,自己刚走没多久,屋里鼾声如雷的李国忠就醒了,
他悄咪咪的来到客厅,见赵雅琴回来,才问道:
“咱儿子走了吗?”
赵雅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李国忠,狠狠把门一甩:
“你个老瘪犊子,自己当缩头乌龟,就把儿子推出去,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李国忠坐到桌子旁吃溜着白酒,嘿嘿笑道:
“放心吧,咱儿子可是大学生,15岁的大学生,他回老家辈分大着呢,可比我这个老瘪犊子,有话语权!”
“哎,只是我那大哥,怕是真的熬不过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