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鹅毛大雪纷飞,将林子间装扮的银装素裹。
屋内搭起了灵堂,守灵人的活,再次落到了李华麟,李星宇,李星辰三人身上。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李华舒,李华麟是想让她去李星宇家暂住的,但她说什么都不肯,最终还是留下了。
屋内烛光摇曳,屋外寒风冷冽,还要伴随着不断响起的狼嚎声,吓得李华舒靠在火炉旁,难以入睡。
李星宇抱着三八大盖依靠在门口发呆,眼前回荡的,都是往昔与五高祖相处的点点滴滴,眼角的泪水就没停过。
虽说五高祖是寿终正寝,算是喜丧了,可李星宇就是忍不住想哭,这比他亲高祖走了还要伤心。
同样哭个不停的还有李星辰,他坐在炕边,负责看着火盆,每丢几张纸钱就会哽咽一下,极为的悲伤。
累了一天的李华麟,鏖战了黑瞎子,也算历经生死,是疲惫异常,
他靠在炕边想打个盹,可听着山林间那些野兽们的叫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便拿出笔记本,打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等以后空闲了,再归拢一下细节,将五伯的经历加入到小说中去。
如果未来这本书能够畅销,那一个叫武博的抗战老兵定会被读者们牢记,这对于五伯来说,也算是种另类的重生。
想法是好的,可李华麟的心不静,写出来的东西是撕了写,写了撕,很快身边便堆满了纸团。
最终,他还是放下了笔记本,起身来到门口坐下,从兜里摸出两块大白兔,分给李星宇一颗。
李星宇接过大白兔撕开,放在了嘴里,他望着院内趴伏的大黑,喃喃道:
“我还在很小的时候,第一次来五高祖家,大黑就在这里了。”
“那时候它还没有这么大,我见到它时吓坏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来五高祖这里,生怕大黑吞了我。”
“老四,你听说过北方五仙的故事吗?”
“狐黄白柳灰,俗称东北五仙,其中的柳便是蛇仙。”
“也有老人说蛇就是龙的化身,所以柳仙是五仙之中法力最高的,可庇护一方平安。”
李华麟闻言,目光也望向大黑,继续道:“第一次见大黑,我真的要被它吓死了,好大一条蟒啊!”
“当时我打开院子门,它就那么直溜溜的探出脑袋盯着我,我唯一的念头就是跑,还被五伯嘲笑了。”
“我想,如果这世间真的有五仙存在,大黑这么通人性,怕是也快够那个级别了。”
李星宇闻言,嘴角也有了笑容:“是啊,大黑这么大,任谁见了,都会吓一跳吧。”
李华麟突然怼了李星宇一拳头:
“你还好意思说,白天五伯让我送他回家,他家里养着大黑,你为啥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等着看我笑话呢!”
李星宇被怼了一拳头,立马装作受伤的模样:
“你说对了,我就是等着看笑话,谁让你年龄最小,平白无故就比我大了四辈,我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我跟你说啊,回寝室了,你就把辈分咽在肚子里,否则老大和老二,指不定怎么笑我呢!”
“你放心,我回到寝室后一定到处宣扬,说我是你的叔祖,让老大老二笑你一辈子。”
二人笑了一会,又同时沉默了下去,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是在故意岔开话题,想缓和一下悲伤的气氛。
可屋里还烧着纸钱呢,短短几天时间家中两位长辈过世,谁又能真的笑出声,遂齐齐叹气。
大雪在持续,下了三天三夜还未停,
这期间灵堂一直搭着,时不时就会有村民顶着风雪过来吊唁,再哭哭啼啼的离去。
李星宇时不时就会来门口坐着,期盼大雪早点停,好给李国信尽早下葬。
还好这是冬天,若是夏天,人估计就臭了。
但即便如此,人也不能在屋里继续放着了,只能在院子里搭了遮蔽风雪的棚子,然后将李国信装入棺材,停放在院中。
这期间,大黑一直趴在棺材附近未曾离开,似乎在守护着李国信,让人不由得为之动容。
“华麟,你说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啊?”
李国信临死前猎杀熊瞎子的事,还是在屯子里传开了,很多人都惦记上了那颗熊胆,
但他们都明白,李华麟肯定不会轻易出手。
这几天里,李星宇一直背着三八大盖,既有害怕林子里的畜生出来捣乱,也有震慑村民的意思。
李华麟在屋内熬煮熊肉,闻言来到门口,打量着昏暗的天空,调侃道:
“我又不是天气预报,咋可能知道它啥时候停?”
“只是这雪再继续下,一旦土都冻实成了,到时五伯下葬的难度,会大大增加。”
“肉煮好了,进去吃点吧,在学校的时候天天馋肉,现在熊肉管够,你却吃起猫食来了。”
“人死不能复生,五伯在天有灵,也不想看你瘦下去。”
李星宇搓着有些发红的手,微微摇头:“没什么胃口。”
遂拍了拍背后的枪:“已经有猎户惦记这把枪了,隐晦的暗示我好几次,被我拒绝了。”
“等五高祖下葬了,跟他一起埋了,还有那环首刀和军刀,断了其他人的念想。”
“真不留?”李华麟瞥了瞥三八大盖,回屋取出了环首刀,用鹿皮包裹上刀刃,握在手里。
遂走到院中对着李星宇招了招手:“屋里有鹿皮,你把刺刀裹上,咱俩比划比划。”
“别闹,这东西是见过血的,不是玩具,伤了你,太爷爷能宰了我。”
李星宇不为所动,遂瞥着李华麟:“老四,你是不是惦记上五高祖的环首刀了?”
“它经历过抗日战争,沾染了不少小鬼子的血,就连黑瞎子那么硬的皮,在它的刀刃下都能轻易划开,是真正的大杀器。”
“这样的东西供在家里....算了,也只是想想罢了,到时候让它去墓里陪着五伯,也省的别人惦记。”
李华麟在院子里乱砍一气,听着环首刀上铁环哗愣愣的响,很难想象五伯当年拿着这把刀砍小鬼子,又是怎样的爽感。
大雪,终究是在两天后停了,连续五天五夜的不停歇,山间的路越发难走了。
这一早雪刚停,李明睿就带着李家人上山了,身后还跟着一票李家屯的村民。
“六爷,坟地那边已经挖好了,咱们趁着雪停,赶紧把五太爷下葬吧,尸体一直拖着,不是个事。”
李华麟扛着白帆,挂了重孝,
他打量着院子里的人,并没有看到李华忠的身影,便对着李明睿道:
“山间路滑,让村民抬棺材的时候小心点,不行就多加几个人,没到坟地旁,千万不能落地。”
李明睿瞥了瞥捧着泥盆的李星宇和抱着照片的李星辰,点了点头,招呼村民拆卸棚子,抬棺进山。
“华舒,坟地那边你就别去了,跟着你星宇哥的妈,乖乖在屋里待着。”
拍了拍李华舒的肩膀,李华麟跟上了抬棺的队伍,一边走,一边撒着纸钱!
李国信年轻时被炮弹炸断了腿,导致无法生育,哪怕到死都没能留下一儿半女。
他让李华麟操办后事,在村里人的眼中,
李华麟便不再是李国信的侄子那么简单,必须要肩负起扛灵幡和引路的重任。
一路上小心翼翼,众人有惊无险的来到池塘边,成功将李国信的棺材下葬。
“今天感谢各位了,家人已经在院里略备薄酒,还请随我回去饮一杯,聊表谢意。”
“走的时候,帮了忙的乡亲们,每人带回去一块肉,一块钱,算是今天帮忙的报酬。”
一众乡亲们闻言,嘴上说着客气,不要之类的话,但还是一个不落的跟着李华麟回到了山间小院。
院子里已经摆上了几个大桌子,李家的妇人们正围绕在临时搭建的灶台旁,做着菜。
随着众乡亲们落座,那些被暖着的菜也一盘盘的端了上来。
虽然说大冷天的,让村民在院子里吃白席有点不地道,但屋里空间毕竟不够,也没人挑这个礼。
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买肉买粮都是需要票的,票子也是按照国家规定,下发到每个人头上。
李华麟要负责操持后事,可没有那么多肉票和粮票供应给村民,
这肉,是前几天顶着大雪,带着李星宇和李星辰在林子里打的。
大雪封山,有很多动物都来不及回到巢穴,只要用心找,凑齐一顿白宴的肉食并不难。
至于大碴子,则是李华忠匀出来的,接连两次白宴,李家的余粮也算彻底空了。
随着白席开始,李华麟则忙前忙后的应对村民,却发现院子里并没有大黑的身影,
一问才得知,就在他们扛着棺材走了没多久,那大黑便不知所踪,应是自己离去了。
李华麟不由得再一次感叹大黑的通人性,或许这一走,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临近中午,天上再次飘起了雪花,李华麟将分好的肉块装进网兜,一一分给来帮忙的村民,目送他们下山。
人们都走了,李家的女人们则开始收拾院落里的狼藉,至此,五伯的丧事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到了傍晚,一直未出现的李华忠,却顶着风雪赶来,并遣退了屋内除了李华麟外的所有人。
又一个长辈离世,李华忠的眼中,哀伤之色却并不浓郁。
他见李华麟一直盯着他看,遂佝偻着身躯来到柜子旁,指了指柜子:“小六子,把它推开。”
“推开?”李华麟皱了皱眉,来到柜子旁使劲一推,柜子离开原地,露出后面的墙。
李华麟很想问一句,推柜子干嘛,但觉得柜子后的墙,似乎与一旁的墙的颜色,略微深了些。
他敲了敲墙壁,听到空心回响,便使劲一推,这墙,竟然是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