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程阮朔半睡半醒,没办法做到完全进入睡眠状态,心里始终不安定。
车上话最多的陈海一路上都表现得很安静,像是知道阮朔晕车难受、心情不好,要是自己不看场合的闲聊,没准掉的不再是门牙,而是小命。
中途有一段路非常难开,不仅坑坑洼洼,道路两边还有茂盛的灌木。
阮朔只觉得身体不断随着车身上下起伏,耳畔传来树枝刮蹭金属的抽打声。
世界好像又忙又乱,还吵。
这让阮朔只能闭着眼睛,攥紧拳头,竭力忍住想吐的**,在内心不断重复着‘快点到、快点到’。
……
短暂又漫长的三小时过去,黑瞎子将车停在了某户农家的院子里。
车子刚停稳,阮朔就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唔、呕……”
嘴里只有残留的姜糖味道,一点东西都吐不出。
所有难受的感觉好像都被闷在了喉咙的下方,在胸口处一层层堆叠,让人恨不得狠狠换气,将那股疏解不出去的难受感觉被呼吸带走。
“哈啊……呼……”
脚下坚实的地面让阮朔灵魂终于归位,弯着腰缓了缓。
背后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阮朔能听得出是黑瞎子在向自己靠近。
实在是吐不出东西,阮朔只能将难受的感觉往肚子里咽。
喉结滚动两下,阮朔品了品口中残留的甜辣味,转身。
黑瞎子手里是一瓶没开过的水。
“喏,喝点?”
“谢谢黑爷。”阮朔伸手接下,咂摸了一下嘴,好奇一问:“这是不是都要记账啊?”
他可是记得,对方掀开衣服,售卖过肌肉抚摸权的。
这个瞎子很爱财。
黑瞎子被问的一愣,咧嘴笑的很开心,墨镜下的半张脸年轻俊朗,轮廓分明。
“记,当然记,姜糖一颗一块,水一瓶两块,老板是现金还是刷卡?”
说着,黑瞎子假模假样的打开自己的皮夹克,露出鼓鼓囊囊的衣服内口袋,作势要将刷卡的pos机取出。
阮朔被黑瞎子逗得也是一愣,同样笑了。
配着吐了半天,难受到微红的眼眶和鼻头,模样看着脆弱又招人怜惜。
见阮朔舒展眉头,黑瞎子单手撑在腰间,摆了摆另一只手,“瞎子我爱钱,但是面对救过我命的小朋友嘛,还是要稍微宽容一些的。”
“况且你身上根本掏不出钱啊。”
“身份证恐怕也是没有的吧?那欠条都打不了,随时都能赖账不认。”
被说明白了经济窘境和身份现状的阮朔一点也没有尴尬。
钱很重要,但对阮朔来说不算首位。
身份也很重要,但他已经有了家人,所以也不用着急。
阮朔扬了扬眉,耸肩,两个都不否认。
信任度六十的黑瞎子对阮朔来说也是个比较奇怪又特别的存在。
对方明明实力不错,却总是会做一些让人觉得不太着调的事情。
可是遇见正经的危险,他好像又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打开盖子,手腕上的缠丝蛊立马出动一只,前往检查,得到反馈后,阮朔仰头喝了两口,舒服了一些,看向四周。
入眼是一片连绵的山脉,苍翠的山林覆盖其上,游龙一般将这处偏远渺小的村落包围。
景色不错、空气不错。
“黑爷,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黑瞎子对着远处的大山抬了抬下巴,“云南和缅甸的接壤处,越过那座山,再走个几十公里你就能看见国界线了。”
“跑这么远?”阮朔惊讶。
看着阮朔此刻无辜柔弱的小白兔模样,黑瞎子假装露出坏笑,“当然要远,不远怎么干坏事?”
“瞎子我还没赚过卖小孩的钱呢,也不知道你值多少,是不是能换一车姜糖。”
无意中被黑瞎子说中曾经的经历,阮朔没有露出半点难受的表情,反而得意的将手中瓶盖盖回,伸手比了个五。
“按照现在的市价,我这个模样的……呃、小孩,至少值这个数。少一分你都是吃亏的。”
“五万?那不错啊,瞎子我确实可以考虑考虑。”
阮朔笑着摇头,“五十万。”
这是他曾经的价格。
向大家族售卖幼童,需要那个孩子聪明,但是不会聪明到被那些人贩子忌惮。
还需要那个孩子听话、懂事、漂亮或是可爱,这样可以在被买后哄的买主开心。
甚至是被买下后,在买主手中遭到任何的殴打或是虐待等,都要能忍。
这样的孩子,哪怕是长大,都会因为种种原因,害怕的不敢站出来和任何人诉说真相。
如此,他们的产业链才能得到包裹和伪装,获得源源不断的财、权支持。
看着阮朔说的若有其事,黑瞎子敏锐的停止了这个话题,和阮朔闲聊了点别的东西就转身进了这户农家。
五人中的其他三人都在搬车上的装备和行李。
看来这里会成为他们五个的暂时落脚点。
阮朔不想干活,直接躲懒去了院子角落,自己找了张木凳子坐着,靠在大树干上闭目养神。
吭哧吭哧干活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
无论是黑瞎子还是阮朔,他们一个都不敢招惹。
得,埋头干活吧。
*
休养的十五天里,阮朔将缠丝蛊喂的非常好,六只缠丝蛊分裂成了十六只,全都缠在右手手腕,就像戴了一只细细的银色手镯,让阮朔整个人的气质都乖了好几分,根本看不出一点精神异常的样子。
傍晚的阳光太温柔,零零散散的穿过枝叶间隙,带给阮朔些许的温暖和朦胧的凉意。
迷迷糊糊间,阮朔闻到了许多种食物熟了之后,混杂在一块的诱人香味。
顺着味道睁眼起身,阮朔看见了黑瞎子带着陈海三人竟然直接在小院里搞起了烧烤。
什么红薯、土豆、竹筒饭,菌子、乳扇、兔子肉。
全都在暗红色的炭火上经受灼烧,散发出一阵又一阵食物的浓香。
阮朔舔了舔嘴。
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