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朔十分不信张起灵看见了龙脉。
就算他们三个只能靠着飞在空中的发光蛊虫看见这间地下暗室的一切布置,阮朔也坚信自己没有看漏任何东西。
前面明明就是一张空桌子。
哪来的龙脉?
大祭司似乎是明白阮朔的疑惑,主动让那几只发光的蛊虫飞到了另外三张长桌后。
暗室内的光源一分为三,每一张长桌上摆放的物品都遮挡了一部分光线,拉出又长又薄的影。
影与影交叠在正前方的长桌上,明暗的线条层层交汇,竟然真的组成了一个3d的龙脉走向图!
阮朔再次对这个世界的科学发展和人类的大脑开发程度感到惊奇。
终究是他肤浅了……
中国人从古至今都很厉害。
注意到阮朔眼神中的惊奇和失落,张起灵像是安慰一样,“你可能是忘得太彻底,不记得技巧了。”
听着这句话,阮朔像是被安慰好的白色猫儿,对张起灵歪了歪头,鬓发中编的有些歪斜的小辫滑落,俊美清灵的脸上洋溢着笑。
“还是族长大人记得我的事呢,我确实是很多很多都不记得了。”
感觉自己好像被暗戳戳指责了的大祭司:“……”
行吧行吧,他总是忘了孩子都九十多了,确实不如小时候奶白团子的模样好逗。
“这条龙脉走向你们需要一条线不差的记下来,之后那名叫吴邪的年轻人需要沿着这条龙脉,经历我们与九门设下的所有关卡。”
“之前你从我这里抢走的地图可以结合这条龙脉走向来看,不要弄丢了。”
大祭司用眼神暗示着阮朔。
后者一脸无辜,深紫色的漂亮眼睛眨巴两下,好像干了坏事的不是自己。
交代完这幅被保存了不知多少年的图,大祭司伸出手,指着3d龙脉中,连绵起伏的群山中央。
“接下来阿朔要和我去一趟秦岭,那里还有些南迁一脉转移圣地时留下的东西需要我们回收和摧毁。”
大祭司刚说完,阮朔立刻温柔微笑,回绝:“不去。”
“你这孩子……不去也得去。南迁一脉只剩你和我,那里的法阵实在是设置的太大,凭我一人破坏不了。”
“要是被那些叛徒利用,恐怕后续很多事情都会被改变。”
“你要是不去,我就让族长陪我去。”
被拿捏住死穴的阮朔面无表情地看着大祭司:“……”
最终,阮朔妥协:“行,我去。”
张起灵却加了一句:“我也去。”
两人意外看向发表自己想法的张起灵。
大祭司想了想,欣然点头同意,“多一份助力当然是好的,但族长你自小与蛊、巫接触不多,或多或少都会受到那处阵法的影响。”
“若是到达目的地后,看见了一些不存在的东西,并感觉它们非常真实的存在。千万记住,那些都是假的。”
张起灵点头。
离开前,大祭司让阮朔和张起灵在三张长桌上自己拿自己想带走的东西。
两人同时对面前的珠宝、武器都展现了自身极低的世俗**。
“好吧……”
大祭司只能出手将整个房间都完全毁掉。
三人一块离开了七星鲁王宫。
没多久,漫天的黑烟自九头蛇柏的方位升起,黑烟如同一柄直插地底的乌黑巨剑,直穿天际,蔚为壮观。
才越过山尖不久的浅黄色的晨光都被这黑色的烟柱横劈开,分成两份,照耀在绵延的群山。
光唤醒了生机,也照亮了毁灭。
*
大祭司本想带着两人直接往秦岭去,阮朔却坚持要留下。
“若是不考验吴邪心性,试探他是否能坚持到一切布局的最后,我不可能会完全配合你们。”
大祭司站在原地,看向固执的阮朔和默不作声的张起灵。
想了想,“那你打算如何试探他的心性?用蛊还是巫?”
阮朔看着山下不断运水灭火的渺小众人,深紫色的眸子被浅金色的光芒照的很亮,透彻的像一汪柔软的泉,仿佛能洗涤灵魂,视线却冷冷的,没什么情绪波动。
“生死之际自见。”
大祭司沉默了一会,并没有直接出言制止阮朔,而是非常中肯的说出自己的看法:“阿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责任有这么大的厌恶之意,但你要明白。”
“九门将这枚棋子保护的很好,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有人负责记录和时时进行暗示与修正,保证他能最初定好的替身成长为极度相似的两个个体。”
“抛开棋子的身份不谈,他现在只不过是个被刻意培养出了旺盛好奇心的年轻人。”
“他不像我们,并没有多强大的实力,若是你没有控制好,他会死。”
“他若死了,将我们南迁一脉屠戮殆尽的、将张家本家摧毁大半的、让你意外失踪流落于世受尽苦楚的……那份势力将再难被引诱而出。”
阮朔皱了皱眉。
最开始,他并没有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所以看什么都用着‘全都和自己无关’的想法。
偏冷漠。
如今经历这许多,前面有自己牵挂的张起灵在,后面有牵挂自己的大祭司在。
要说自己在情绪正常时,完全对张家没有归属感,这还是有些难的。
只不过,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我不会让他死,我也不可能让他去死。”
远处的山火正在被扑灭,黑烟飘摇,终于还是弥散在了天地间。
浅金色的阳光融合在一块,用着最大的热情将林木涂亮。
大祭司看着阮朔,“那我们打个赌吧。就用秦岭那处我准备带你们去毁掉的阵法做局。”
“那个阵法会让一切接近的人都陷入某种幻境,他们会看见一些非真非假的物质,若是意念不坚定者,必将迷失。”
“若是吴邪能通过,你就继任大祭司。至于责任,不用担心,我还活着,自然不可能去强迫你执行。”
“若是吴邪不能通过,从此南迁一脉再无圣子,我会寻找血蛊的缓解之药,并同意你此身再不是张家人。”
“任何布局都将与你无关。此后天地之大,你言行皆可随自己心意。”
不知怎的,听见大祭司说出,同意自己不再是张家人时,阮朔心口传来又酸又空的感觉。
就好像……有点后悔,将这份羁绊斩开,把亲缘抛弃。
对此,阮朔张了张嘴,却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微垂着眸子,任由纯白细长的睫毛盖下,将眸中的种种神色遮掩。
“好。”
这一瞬间,阮朔希望自己赢、也希望自己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