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日志 第39章 年10月16日

今天出门后突然临时改变主意，想去旁边的地下商场很潮的步行街转一圈。

从整个地下商场的一个端口下去，也是离住处最近的入口，刚下扶梯就看到更新了的创新布置，非常的吸引眼球，忍不住停下来找角度拍照。走进去，又是一个创意的许愿墙，墙上贴着各个红色的纸牌，分别写着“迷倒小鲜肉”“熬夜不秃”“一夜暴富”“家里有矿”等俏皮的文字，新潮的布置新潮的各种店铺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逛起来还是很舒服的，最重要的是很多店铺门口都贴着招聘信息，我默默的记下几条。有服装店，有鞋店，有餐厅，有美甲店还有超市，这里似乎与到处贴着转让的地上商铺截然不同，显示着欣欣向荣的朝气。

一路逛一路看着两边刚开始营业的店铺，看看时间10：30，心里当下就决定，美甲不会，餐厅类的又累又脏，鞋类的要帮顾客试鞋，太臭！那么只有服装店和超市可以选择。权当体验一下，虽然工资低但可以与外界接触又有收入总比一直窝家里强，离家这么近又环境这么好，何乐而不为？决心下了后逛起来更是充满了兴奋，一直走到商业街的终点，顺电梯出来再沿地上的商铺逛回去。地上的商铺比起我经常去江边路过的那条街不太一样，尽管也有转让的信息，但整体经营看着都还不错，毕竟这条路也算是这个商圈的一条主道了。我想以后应该多来这样的地方逛逛才对啊，才会有更多的工作机会，繁华的街道也会给人更多的信心。

闲逛的间隙，无意间看到苏洁发来的信息，问我从哪里能找到小院子。难道真如我的猜想，她也失业了？因为前几天看到她朋友圈得知她在学心理学，当时没敢多问是业余时间在学还是离职了在学，因为失业的人太多，我自己就在其中，不想再谈及失业话题引起又一番牢骚和对现状的无奈。中年失业的人不会互相安慰，安慰和鼓励也起不到作用，残酷的现实谁都清楚，各人又有各人的难处。

苏洁是我大学同学，又是同一个宿舍，我们都是简单的人，脾气相投，关系很要好。苏洁一毕业就进了一家大型国企建筑公司，去了郑州的项目，后来与同一年进公司的同事结了婚。她老公刚好又是我老乡，后来的联系也比其他同学相对多一些。两个人在稳定的国企单位干的风生水起，虽然过程中听苏洁讲过，她曾经在内部的不同系统中更换过公司，但都属于同一大公司，也没关注到底是换到了哪里，有什么差别。只知道他们干的都不错，尤其是她老公很快干到项目经理，独立负责项目，收入也是不菲，房子买了几套，几年前又从郑州搬至上海，在上海也买了房子。本来在郑州上学的儿子也转至上海的学校，一切美好到令人羡慕。只是随着近几年整个行业的没落，她时不时的跟我说起她所在的系统也是裁员降薪，各种调整，一样不太好过，但想想她们毕竟是国企怎么也比我所在的私企要稳定的多。老公是项目负责人，无法固定在一个地方，各种随项目长期出差，上海转至安徽又转到武汉，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与家人也是聚少离多，但整体已算是很好了，仍然是大家羡慕的对象。工程系统的工作地稳定的很少，大部分都是要随项目各地辗转的，连地产公司都是如此，何况他们是建筑公司。

我问她，找小院子干嘛，想在哪里找。她说想住上一段时间。我赶紧说那来云南吧，要不要个伴？她回我：“你上班哪有时间？”我赶紧开诚布公的告诉她：“我失业了”。并问她是休假还是离职，她说她现在也没上班了，只是不知道她是被动离开公司还是主动离职，我也没再问。这么巧么，我也曾经想过要找个小院子住，最好可以有块空地可以让我种花种瓜。两个失业的人，都有找小院子意向，有种一拍即合的感觉，我赶紧拨通了她的电话，好像明天就可以一起去找小院般的兴奋。

我们关于小院子的事畅想了一番，我又建议她先过来，我们搭伴先自驾游一圈再说，找个都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玩个痛快，再去找小院子。她沉默了一会问我：“你有多少积蓄啊？”还是那么直爽的性格。我说，积蓄不多，还要还房贷，但工作是一时找不到的，甚至有可能以后只能灵活就业做些零工了。但也不能因为这个整天愁眉苦脸，以泪洗面吧，生活不还得继续，刚好现在有了时间，积蓄还没败光，何不先潇洒玩一圈再做打算。并羡慕的跟她说：“我不像你，有老公帮你赚钱花，有经济后盾，不用发愁经济来源。我不管怎么玩，还是要想办法找工作养活自己的。”她并没有表现出来有后盾的幸福感和优越感，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的说现在不想出去玩，也不想找工作。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出了她的状态和心态都不太好，更像是刚哭过一样。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如果想说应该会跟我唠叨，既然没说，我也不再多问。但心想只是失业的话应该不至于如此想不开。我第一反应，难道她跟老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于是我故意用轻松欢快的语气策划着一片光明的未来，想带动她的情绪，想想事情好的一面。失业不是终点，反而是新生活的起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放弃自驾去玩的话题，又劝她来云南，可以一起租个院子，就去大理，院子里养些花草，布置的温馨典雅。最好院子房间多一些，我们每人住一间，多余的房间可以做成民宿进行经营，不管收入多少，只是给悠闲的生活多点充实。这不正是之前几个朋友的梦想和最理想的养老生活吗？曾经，几个要好的朋友就想过这样的主意，租个小院一起养老，退休之前就做民宿经营着，退休后就一起入住小院，想出去玩了就一起出发，没事的时候就在小院了相伴聊天，等年龄大了，再共同请上一个护工，给我们一些养生的知识，照顾已经行动迟缓的我们。只是大家在还有工作的时候都没有精力将此变成现实，梦想只停留在梦想的形态。现在，两个失业的人是要实现这一梦想了吗？我有些激动。

她说，来的话也不能待太长时间，她还要照顾儿子，我说：“儿子让你公公婆婆先照顾着，他们不是一直跟着你们住的吗，再说你儿子年龄大了，上学不需要接送，只是按时做饭嘛！”她说，现在公公婆婆没有住在一起，而且又说出直接把我震惊的一个消息：她今年16岁的儿子已经两年都没有去上学了，一直待在家里。我忙问出了什么事情。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儿子就是不想去上学，也不跟父母沟通交流，父母说什么都不听，问什么都不说。我首先想到会不会遭遇了校园暴力，她说应该没有。我又问：“有没有问下老师，是不是学校不适应，再转回到原来学校呢？不能因为你们的工作毁了这么优秀的儿子啊！”她说也提议过转校，儿子也不同意。“那应该是心理问题，是不是有些自闭？有没有找心理医生看一看？”她说一年前也找了收费很高的知名心理医生，但没起到任何作用。现在她感到无能为力，管也管不了，干脆就不管了，儿子在家，她就不想在家里吃饭，反正那么大的人了也饿不着，于是就特意中午时间出来逛逛，选择在外面吃饭，吃完饭再去周边的一个古镇溜达溜达。

我愕然！近两年来我们偶有联系，却从未谈及此事，真的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推测应该跟转学有关，两边环境和周边的同学差异太大，一时难以适应导致的吧！我不知该怎么安慰苏洁，专业的心理医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跟她说，那就带着儿子一起来云南玩一阵吧，两个人都散散心。她说儿子倒是喜欢来云南，去年他曾经自己带着爷爷奶奶去大理玩过十几天，现在还想去西双版纳，回去跟他商量一下，计划计划。我让她商量好跟我说一下，我就先不急着找工作了，等跟他们玩一圈再说，万一找到合适的小院呢，万一去了别的城市呢。好像又为自己不找工作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她还跟我聊起大学同宿舍的另一个姐妹袁栩的老公习冰，习冰跟我们是同校同系的师兄，她们是校园恋情，所以我们都认识。因为是同行业，习冰几年前就失业了，后来还干过超市，现在又去干监理了。袁栩一毕业就考了公务员，工作还算稳定。近年来行业内似乎再没听到过好的消息，或许这就我们这一代的宿命。让我们从顺风顺水的行业顶端跌入谷底，经历挫折，给我们改行的机会，这也算是一个时代的特点吧。犹如多年前改革开放时国企的失业潮一样，现在轮到私企的失业潮，之前的人纷纷下海，大部分都赚了很多，现在的我们又该上岸还是上山啊，什么样的路才算正确？路在哪里？多年后再回头看这段历史，会不会为今天的茫然感到好笑？

我告诉苏洁我北京之行返程的日期，让她尽快确定下来，如果能在我返程后接着过来最好，这样我就不用回来后去找服装或超市的工作了，时间长了，我也不想一直闲下去，肯定要找些事做的，一旦做事就不自由了。结束通话，静等她和儿子的决定。久久的，我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想到大学宿舍里，我们是怎样的畅享人生，讨论着彼此的择偶标准，描画着未知的美好生活，只是谁都没有把人生的各种不幸规划进自己的畅想里。谁会希望自己的感情出现问题？谁会想到自己会一直嫁不出去？谁会想到一毕业就命陨于一段不成功的感情？谁会知道自己要中年丧夫？谁又能料到自己的孩子会出现问题？谁又曾经想过这个当时很火的专业有一天会落败，会让众人中年失业？……

突然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酷似在拆一个个盲盒，每个未知的下一刻会拆出惊喜还是惊吓谁也无法预测。中年之前大家差别不大，都是上学，结婚，生子，像流程一样完成着一项项人生大事，中年之后的盲盒会开出什么才开始出现迥异的差别。但无论如何，每个人都会拆出一些烦恼，只是各自的烦恼不同，拆出的时间也各有不同而已。哪里有绝对令人羡慕的人，哪里有完美人生，哪套西装革履下不是包裹着一颗承载重大压力历经沧桑的心，哪身亮丽华服裙摆里不是为家庭奔赴操持油盐酱醋的手脚？难怪会有这样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我们的遭遇有些是时代给的，打着大大的时代烙印，而有些则是命运给的，无论哪个朝代，无论哪个阶层，贵族还是平民都无法躲避的，每个人都要面对，都要经历。所以，不必埋怨更不必找借口，直面每个盲盒带给我们未知的每一个明天，每一个下一秒，坦然接受所有的现状，享受每种经历和情绪，就是了！

我回到家里，继续着我的日程表，不管怎样，眼下的生活还是要继续，明天的太阳还会正常升起，希望苏洁也能想得开，接受一切面对一切吧。虽然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改变不了的现实，除了面对和接受又能怎样呢。大家还是要一天又一天的继续下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