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堆场比我想象的还要森冷。
铁皮表面凝结着盐霜,海风掠过时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咯吱声。
刘警员把配枪别在后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战术腰带上的强光手电。
“丁哥,三点钟方向。”他压低声音时,喉结在防弹衣领口上下滚动。
两个戴夜视仪的守卫正背对我们调试对讲机,他们腰间凸起的轮廓不像是普通电棍。
我按住刘警员准备掏枪的手腕,指甲陷入他作战服的纤维里。
怀表在掌心震得发麻,表链缠着三圈朱砂浸染的松香丝——这是柳思思实验室离心机里提取的残留物。
当集装箱缝隙里飘来松节油气味时,表盘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跟着探照灯阴影走。”我贴着刘警员的耳廓说,他耳后新剃的发茬沾着冷汗。
三束白光正在交错扫视d区货柜,其中一束在扫过标着“EcU - 097”的集装箱时,光斑突然扭曲成柳叶状。
我们像两只壁虎贴着铁皮挪动,防刺靴底碾碎满地贝壳。
守卫的皮靴声停在五米外的转角,我甚至能听见他们护目镜滑落鼻梁的摩擦声。
刘警员突然绊到废弃的渔网,铁浮子撞在集装箱上的脆响让整个码头陷入死寂。
“操!”两个守卫同时转身,夜视镜泛着幽绿的光。
我拽着刘警员滚进集装箱夹缝,后脑勺磕在生锈的阀门上,腥甜的血气瞬间在口腔漫开。
怀表齿轮突然发出高频蜂鸣,表盘渗出松香混着血丝的红雾。
当第一个守卫探头的瞬间,刘警员的战术笔精准戳进他喉结下方的迷走神经丛。
我抄起地上的铁链缠住另一个人的脚踝,在他摔倒时用膝盖压住颈动脉。
防弹衣里的对讲机传出俄语频段,有个女声在说“转移画作”。
“油画要转移!”我扯下守卫的夜视镜,镜片边缘残留着松节油指纹。
刘警员已经撬开EcU - 097的电子锁,门缝里涌出的冷气裹着丙烯酸树脂特有的刺鼻味。
集装箱内壁结满冰霜,十二幅装在防弹玻璃框里的油画正在制冷系统下微微颤动。
怀表突然烫得握不住,表链在手腕勒出血痕。
我单膝跪地时,看见地面积水倒映的星空正在扭曲——是洞察之眼要发动的征兆。
沥青地面上半凝固的黑色液体突然泛起涟漪,昨夜的情景开始倒带:穿白貂的女人用翡翠烟嘴敲击箱体,她的高跟鞋跟在“EcU - 097”的钢印上蹭过,留下半枚朱砂色的唇印。
“刘,把第三幅《星夜漩涡》转过来!”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大喊。
当画框背面的防伪码对准制冷口时,整排货柜突然响起机械运转的轰鸣。
隐藏在《向日葵》仿作背后的暗格缓缓开启,蒙着黑绒布的《青铜时代》雕塑正散发着诡异的铜绿光泽。
搬运到第七箱时,我听见冰层开裂的脆响。
制冷管突然爆裂的瞬间,刘警员把我推向货柜夹角,自己却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脸颊。
我抓住雕塑基座的刹那,断裂的铜制月桂枝刺入小臂,血珠滴在罗丹签名的凹槽里,竟发出滚油遇水的滋啦声。
“别动。”柳思思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凝固的寒气。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集装箱顶端,白大褂下摆被海风掀起,露出防弹背心的荧光条。
医用镊子夹着浸过双氧水的棉球按在我伤口时,她发梢飘落的松香碎屑落进血泊,在月光下凝成琥珀色的星芒。
我疼得倒抽冷气,却看见她脖颈处贴着纱布——那是上周爆炸案留下的伤。
她的手指在包扎时擦过我掌心,防护手套的乳胶触感下藏着细微的颤抖。
远处忽然响起货轮启航的汽笛,怀表在裤袋里疯狂震动,表盘玻璃映出我们头顶突然亮起的十几盏探照灯。
刘警员正在给最后一个木箱贴证据标签,他的影子在强光下缩成颤抖的一团。
柳思思突然按住我准备掏怀表的手,她掌心纱布渗出的血珠晕染在我腕间,在探照灯下像一串突然活过来的红玛瑙。
“听。”她沾着血的手指在我掌心画了个∞符号,“集装箱在共振。”我后颈的汗毛被共振频率激得根根倒竖。
集装箱铁皮表面簌簌落下的冰碴,在探照灯下折射出万花筒般的碎光。
柳思思指尖的血痕渗进掌纹,那些滚烫的印记突然与三小时前在法医实验室看到的尸斑重合——死者虎口处也有同样的∞型灼伤。
\"冷链车!\"我扯下沾血的领带缠住小臂伤口,青铜雕塑残留的铜绿在布料上晕染出诡异纹路,\"刘,把《青铜时代》放进丙烯冷冻箱!\"
集装箱迷宫突然响起金属变形的尖啸。
十五米高的货柜墙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带着锈蚀的腥风朝我们压来。
我拽着柳思思扑向制冷管道裂口,刘警员抱着冷冻箱滚进排水沟的瞬间,十二台集装箱冰箱在我们头顶轰然相撞。
冰雾混着铁屑劈头盖脸砸下,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怀表链子突然勒进伤口,表盘玻璃映出三十秒前的画面:穿白貂的女人正蹲在监控塔顶,翡翠烟嘴喷出的荧光轨迹指向西南货轮。
\"东南方向,冷链车后面有卸货通道!\"我抹掉睫毛上的冰晶,抓起两罐制冷剂砸向追兵。
液态氮接触空气的刹那炸开浓白雾障,柳思思的白大褂像导航信号灯在雾中忽隐忽现。
守卫的橡胶警棍擦着我耳廓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鼓膜生疼。
刘警员突然从雾里窜出,战术腰带上的催泪弹在追兵脚下炸开紫色烟雾。
我趁机撞开冷链车后门,冷藏厢里六具裹着冰衣的尸体让我们同时屏住呼吸。
\"不是尸体。\"柳思思的镊子挑开冰层,露出下面封存的青铜器,\"是盗墓组从三星堆带出来的青铜神树残件,他们在用尸蜡做防腐处理......\"
集装箱顶棚突然传来高跟鞋敲击声。
穿白貂的女人倒挂在通风口,翡翠烟嘴垂落的荧光粉末正落在青铜神树的枝桠上。
那些沉睡三千年的纹路突然泛起青芒,我腕间的怀表像被磁铁吸引般疯狂旋转。
\"小心!\"柳思思把我推向角落。
神树枝干上凝结的尸蜡突然爆裂,飞溅的碎屑在冷藏厢划出弹道轨迹。
女人笑着吐出俄语单词,她耳垂晃动的红宝石耳钉,分明与上周爆炸案现场找到的引爆器芯片是同一材质。
刘警员撞破驾驶室玻璃的瞬间,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发动冷链车。
后视镜里追兵的摩托车队卷起漫天盐霜,柳思思正在给青铜神树注射稳定剂,她脖颈纱布渗出的血珠滴在文物表面,竟被那些饕餮纹路吸收得一滴不剩。
当货车冲出货场闸口的瞬间,怀表突然发出教堂钟声般的嗡鸣。
沥青路面上的霓虹倒影开始扭曲重组,我猛打方向盘拐进海鲜市场。
成筐的鱿鱼在颠簸中砸在挡风玻璃上,墨汁混合着冰碴糊满车窗。
\"丁哥!十二点钟方向!\"刘警员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射击。
子弹击中冷链车顶棚的瞬间,我听见青铜器与防弹玻璃箱摩擦产生的诡异共鸣。
后视镜里追逐的摩托车突然集体打滑,车灯照亮的柏油路面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反光的松香颗粒。
柳思思突然抓住我换挡的手,她沾着尸蜡的乳胶手套按在我手背:\"听,神树年轮在响。\"
冷藏厢传来的声波让仪表盘指示灯全部失灵,车载电台自动跳转到加密频道。
沙沙电流声里,那个说俄语的女声正在哼唱西伯利亚民谣,旋律起伏与青铜纹路的震颤完全同步。
我猛踩油门撞开冷冻仓库的塑料门帘,车轮碾过满地鱼鳔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
当冷链车冲上沿海公路时,后厢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柳思思扑向监测仪的瞬间,我瞥见后视镜里闪烁的红点——三架没有编号的无人机正从货轮方向追来,它们的起落架上绑着还在滴落的翡翠色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