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常年平匪,什么血腥场面都见过的安山军,听到这话从宋浅嘴里说出来,也都觉得有些渗人。
显然平世寨的人也没想到办出这事儿的是一女子。
“臭娘们儿,”龚鹰咬牙切齿,握紧了手中大刀,“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宋浅抬了抬手示意张成功:“再扔一个。”
又是一个头颅扔过去,龚鹰彻底忍不了了,带着一队人就冲了过来,宋浅拔出身侧黑刀,纵然胸中心跳如雷,也只是直视前方目光冰冷地呼了口气。
冲下来的人不多,她得赢。
得让寨里的人相信,他们只有几个小队。
三百人对四十余人自然是胜券在握,但她想要一场无人伤亡的胜利。
如果这场战斗他们的队伍一定要有人负伤,只能是他们这支队伍。
“随我杀!”宋浅的声音并不嘹亮,但坚定有力。
两方人马冲出,龚鹰隐约发现地面光影有些不对,与此同时空中飞出方向各异的箭支,一波是寨中射向宋浅的,另外两拨是从两个方向射向寨子的。
往前冲了没几步,宋浅一拉马头往两边拐:“退!”
队伍分了两队往两个方向撤退,山中几棵树木朝中间倒下,正拦住了龚鹰等人的路,也挡住了大部分的弓箭。
所谓战场,一息即永恒。
龚鹰下意识防备着两侧,转身的间隙,树干中央跃出一纤细身影,手中长枪甩出,正穿透他的脖子。
以此为旗,山中瞬时掀起杀戮之气,血液染红山林地面,成了开春树木的养分。
战斗持续了不过一刻,正如宋浅所期盼的那样,我方无一人伤亡。
称霸一方的平世寨,于百姓而言是杀人如饮水的妖魔,对真正的军队来说,也不过纸糊的老虎。
上一世在京中,不管是侯府小姐还是闲王妃,她即便有点功夫傍身,也依然是砧板上的鱼肉。虚假的地位,敌不过真正的武力。
在庞大的队伍前,任何个人都是蝼蚁。
此战让宋浅彻底抛却心中惶恐,再无杂念。
她知道,现在这条路,就是她想要的,她决心要走下去,不论前方有什么在等着。
宋浅斩杀身边的最后一人,看着黑刀上鲜血滴落,垂眸盖住了眼中的欢喜。
至此,平世寨共五十三人,全部斩杀。
将士们收拾战场,宋浅坐在倒下的树干上擦拭黑刀,偶尔有人偷看她,宋浅并不在意。
行进路上常有人偷看她,多是看她的脸,看她的腰身,看她刻意束紧的胸脯。
现在他们偷看她,看她脸上敌人的血,看她平淡的目光,看她手中的刀。
宋浅收起黑刀,越过不大的战场,彻底告别了那个作为侯府不受宠小姐的宋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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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头,国子监开学,宋清带着不情不愿的阿沐入住了国子监的宿舍,又在国子监附近买下一个宅子给絮娘和折月。
本来折月想跟着的,但国子监只准有书童,不能有侍女,这才带了阿沐。
只是阿沐一向只和宋浅亲近,若不是宋浅走之前好一通哄,怕是早就跟着队伍偷偷离京了。
国子监宿舍三人一院,宋清一进门,又是谢长风和林述之。
宋清捏了捏眉心,她想到了会遇到熟人,却没想到会这么熟。
她自然不会单纯地觉得这是巧合,但有些事情也不必追究到底。
宋清收拾好了东西,另外二人在院子里煮茶,她坐过去接了一杯,始终没动。
“有心事?”林述之问。
“担心宋浅吗?”谢长风也把杯子放下了。
“那倒不是,”宋清摆了摆手,啧了一声道,“我今日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熟人,但他们……”
“但他们对你爱搭不理,很是嫌弃?”谢长风接过她的话说道。
“嗯,对,你怎么知道的?”宋清问。
“因为我刚知道要去北境的人是宋浅的时候,也很想这么对你。”谢长风在她肩上拍了拍。
宋清心虚地低头抿了口茶,无话可说。
她在外并不常与宋浅亲近,甚至偶尔二人会针锋相对,除了熟悉的谢长风他们,怕是许多人都觉得他们兄妹不合。
宋浅漂亮灵动,在学堂时自是不缺人喜欢,如今这群人一起到了国子监,喜欢的人没了,倒是多了个讨厌的人。
“没事,等他们一个个都被父母安排上婚事,就没工夫烦你了。”谢长风安慰道。
“但看不起这种情绪应该还是会很长久的。”林述之适时地补了一句。
宋清又被噎了一下,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对了,听说三皇子、五皇子还有六皇子这次都来国子监了,陛下可真是一视同仁。”谢长风顺手给宋清拍了拍背,提起了别的话题。
“三位皇子就都是快要立府的年纪了,自然要考校一番。”林述之道。
宋清闻言只是挑眉,转着杯子没说话。
圣上自然是要一视同仁将皇子放到人群中去的,不然再养出一个前太子吗?
谢长风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你们两位日后怕都是要入朝为官的,以后行事可要小心点,别稀里糊涂地站了队。”
说完他自己又啧了一声,摸了摸鼻尖:“不对,你俩心眼子加起来比整个国子监的人都多,我提醒你们做什么。”
宋清无奈地道:“文人站队尚有转圜余地,兵权站队才是致命的,要小心的是你自己。”
“还早呢还早呢。”谢长风打马虎眼,不乐意考虑这种事情。
林述之抿着茶水,没再应声。
卫林此时捧着一张纸边看边走过来,来到三人身边后将其交给了谢长风:“公子,国子监刚刚让人送了这个过来。”
谢长风接过来去看,越看脸色越精彩。
“写了什么?”林述之在他对面问道。
谢长风将那张纸塞给宋清,面如死灰:“刚开学就要考试。”
宋清却笑了,她上一世只当国子监已经变成只会将贵族子弟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的摆设之地,如今看来,还是有点意思的。
秦煊,我们又要见面了。
宋清看着手中的告示,面色苍白,目光却灼然似有火苗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