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正心殿,晟帝看着面前字字泣血的奏章,又看了看手边北境刚送过来的捷报,揉着眉心骂道:“这个宋霖!这是要干什么?”
从年初到现在,好不容易贡州安定了,没什么别的事情,他能稍歇一歇了。
这才安睡了一觉,宋家就给他搞出这种事情来。
孙秉烛连忙递了温热的参茶上去,好声劝道:“陛下息怒,身子要紧。”
“宋远在北境为国尽忠,他的好弟弟倒是在京城惹是生非,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晟帝急得连粗语都骂了出来。
他接过茶,目光仍离不开桌案,沉吟片刻问道:“孙秉烛,你说,朕是该帮他清理门户,还是该看在他的面子上……”
圣上问,不代表下人就真的有资格答。
孙秉烛自然不会接话,只是无奈道:“真是辛苦陛下。”
晟帝喝了口参茶,顺手将北境军报扔到了旁边,起身道:“行了,歇了。”
第二日朝堂上,御史大夫方知正方大人一夜就生了许多白发,两眼通红,涕泪横流,一改往日冷面无私不吐不茹的刚正模样,成了一个悲痛欲绝的老父亲。
晟帝立刻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让人赐座,然后才问:“此案刑部怎么说?”
刑部侍郎张庭立刻站了出来,递上去一份卷宗。
“回禀陛下,刑部彻夜审查,基本可以确定,二人积怨已久,因而发生口角。方锡动手在先,宋霖致人伤残在后,且据目击者所言,致方锡伤残的凶器实乃意外,而非宋霖刻意为之。”
方知正猛地站了起来:“张大人的意思,难道此事就是一个意外不成!”
“方大人,在下并没有这么说。”张庭解释了一句。
晟帝翻着卷宗,问道:“那刑部的意思,此案该怎么判?”
“按律当予十日辜期,若十日后方公子的眼睛仍未能复明,则另做判决,只是该如何判……”
张庭没继续说下去,看了一眼方知正,显然他心里的判决结果,怕是不会让方大人满意。
“这春水榭,是什么地方?”晟帝似是看到了什么,皱眉问道。
“青楼妓馆。”张庭回道。
“宋霖是这届春闱的考生?”
“正是。”
“春闱刚结束,就迫不及待寻欢作乐,还做出此等事来……”
晟帝眉宇间尽是不悦,虽然大晟不禁官员狎妓,但说出来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春闱结果,可出了?”晟帝问。
“回禀陛下,还没有。”
“嗯,把这事记上,”晟帝扔下卷宗看向方知正:“这个结果,爱卿可还满意?”
“陛下,我儿可是面目尽毁啊陛下!”方知正哭着跪了下来,显然是不满意。
“这不还有十日吗?”
晟帝略有怒气:“宋霖一个读书人,朕断了他的仕途还不够吗?宋远刚在北境打了胜仗,你难道这就要让朕打死他的弟弟吗?”
“行了,张庭,十日后给朕一个结果。”晟帝不欲多言,扭头问道,“众爱卿还有其他事情吗?”
十日后,方公子的眼睛还是没有恢复。
宋霖被认定为过失伤人,赔款后还要再杖十,才能放回家去。
再加上春闱未中,对宋府而言,这已经是极大极大的惩处了。
牢门被人打开,身着脏污旧衣的宋霖蓬头垢面,嘴唇干裂,双目失神。
虽然宋家始终在想办法打点,让他在牢里过得好受些,可囚犯自己看着都没有活下去的劲儿了,打不打点的,有什么用呢。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宋霖一出门就拽着狱卒喊道。
狱卒推开他,发现面前人的手掌干涩如枯柴,又想到他刚进来时那般高门大户娇养出来的公子模样,叹了口气道:“宋公子,挨过这顿,你就能回去了。”
“挨过这顿?”宋霖的意识已经不大清醒,又拽住狱卒道,“是我母亲来救我了对不对,我能回家了对不对?”
狱卒不欲多说,领着他往前堂走。
宋霖一步步跟着,脸上是茫然又庆幸的欢喜。
“眼瞎啊!别他娘的挡老子的道!”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宋霖抬头,还未看清来人,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榔头,登时头晕眼花地倒下了。
“什么人!谁!方锡,是不是你!”
耳边有铁链晃动的声音,宋霖抱着头大骂,没看到眼前人将腕上的铁镣铐缠成团,疯了般举起,对着他的腿砸了下来。
“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你干什么!”
“刑部大牢岂容你放肆!”
惨叫声响彻大牢,狱卒的呼喊声杂乱又模糊。
宋霖蜷起身子想去看自己的右腿,却受不住疼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消息传到堂前,宁虹听到消息,气血攻心,当堂晕倒。
天要亡我宋家吗?
天要亡我宋家!
宋章抱着自家母亲,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瞪着对面悠然而坐的方家人。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啊,真是恶有恶报,既然如此,我们方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大人,这杖十,就算了吧。”方家主母李氏施施然起身。
“……”
“这是刑部,不是你们方家大院。”张庭的脸色难看得紧,惊堂木拍下,怒道:“来人!将那伤人的囚犯给我带上来!”
拉上来的壮汉根本没等张庭问话,就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他说自己是死囚,找事儿是心情不好,看不得他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少爷犯了罪还能被人庇佑。
听上去,完完全全就是意外。
李氏挥着帕子道:“张大人,这死囚致使宋公子站不起来,也是意外,并非他的本意啊,是不是要,法外开恩啊?”
这是在回他朝堂上他说的那些话呢。
手里的惊堂木差点被张庭捏碎。
他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道:“着人将宋霖和老太太送回宋家,此案待宋霖伤好后再结。”
“大人……”宋章还想说话,被张庭拦住。
“至于今日牢中之事,本官也定会查个明明白白!”
说这话时,张庭的目光始终看着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