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晕了也不踏实,因为一直挂念着事情,不时就要睁开眼睛看看周围,也不准旁人碰她。
直到下午一次醒来,看到了絮娘焦急的脸。
她怔忪地眨了眨眼,然后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醒了吃药,吃完药又睡,睡了偶尔清醒一会儿,脑子里想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又睡过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六天,宋清才勉强在白天能多清醒一会儿。
听絮娘说,陛下,肃王,太子,谢长风和林述之,还有俪贵妃都来看过她,送来的礼品在院里都快摆不下了。
宋清喝了药,让絮娘扶自己出来走走。
正心殿里,孙秉烛出门听小太监传来宋清的消息,走进去转告给晟帝:“陛下,宋公子终于下地走路了。”
“嗯,那就好。”晟帝随意道了一句,疲惫地叹了口气。
孙秉烛连忙上前为他揉着太阳穴,轻声问道:“宋公子好些了,陛下也能放心歇一歇了。”
“歇?”晟帝冷笑,“这么多天了,凶手还没逮到,你让朕怎么歇?”
孙秉烛也叹了口气,不忍心地道:“可蔺统领不是说了,安装那机弩的应该是懂得机关之术的匠人,凡参与了流光台建造的工人,现在都在牢中了,总能审出来的,殿下不必忧心。”
晟帝闭着眼,过了一会儿问道:“这个宋清,你觉得如何?”
“这……”孙秉烛犹豫着开口道,“宋公子……聪明通透,又对陛下忠心耿耿,老奴瞧着,是个好少年。”
“昨日俪贵妃跟我说起他,明里暗里说他这是苦肉计呢。”
“这……”孙秉烛手上一抖,不敢搭腔。
“怕什么,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晟帝笑骂。
“那,老奴可就说了。”
“说。”
“老奴虽不懂机关之术,可要使这样的苦肉计,怕是要演练成百上千次呢,宋公子进宫这才是第四次,更别说他今天第一次到流光台,想上去看看都被蔺统领拦下了。”
“是啊,”晟帝睁开眼笑了,“他要是有这本事,还使什么苦肉计。”
“真是愚蠢。”晟帝骂了一句,不知道在骂谁。
孙秉烛于是不敢再多说。
“东宫那边,去看过宋清吗?”晟帝又问道。
“去倒是去过一次,不过宋公子一直晕着,没见上。”
“嗯。”晟帝略一点头,看不出是不是满意。
宋清在宫里又歇了几天,觉得好些了便向晟帝辞行。
晟帝又是好一通安抚,命人抬辇将她送出宫去。
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宋清被吓得连声拒绝,却被晟帝嫌弃胆子小,推他出去了。
坐着轿辇行出内宫门,最后几步宋清还是下了辇,步步朝宫门走去。
行至门口时,被一队禁军拦住:“站住,例行搜身。”
宋清抬眼,看到了蔺川,坦然地垂下双臂道:“蔺统领请。”
蔺川冷笑,推开身边人,亲自上前掀开了宋清袖子,看到上面还没落下的青紫疤痕后眼神略松。
接着却听到宋清带着傲气对他道了句:“蔺统领,是否该向我道个歉?”
“什么?”蔺川松开手。
“蔺统领那时若让我上了楼,说不定此事就不会发生了。”
宋清抬手,拍了拍蔺川的肩膀,凑近了些压着声音道:“最好是和陛下说明情况后登门道歉,方能显出蔺统领的愧疚和懊悔。”
“你!”蔺川怒目而视,却见宋清眼中并无挑衅之意,要骂的话也堵在嘴边停了下来。
宋清却已直起身,摊手道:“我能走了吗?”
蔺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还是让出了道路挥手道:“让他们走!”
宋清走出去几步,又扭头道:“对了,此案若实在没有头绪,也可以考虑一下手动触弩的可能,未必就一定是建造流光台的匠人所为。”
蔺川看着她怔了一下,默然收回视线。
三天后,宫中传出消息,刺杀陛下的是流光台上的一个小太监,名为长顺。
弓弩是他自己制作,刺杀晟帝是因为晟帝抄了他的家,才使他沦为太监。
被捕时,还在小太监的屋子里发现了磨好的弩箭,弓弩的图纸一类的东西。
小太监被判决凌迟处死,却在牢里自尽。
之后被挫骨扬灰,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事情解决的当日,蔺川向晟帝请罪,称自己失职,又刚愎自用,这才导致了此案发生。
兹事体大,晟帝面上不忍,也还是罚了他二十军棍还有半年的俸禄。
年前蔺川果然登门道歉,却被宋清拒之门外。
晟帝听说了此事,只一味地笑:“果然读书人心气儿还是高的,蔺统领多去两次就是了。”
蔺川不明白,但还是去了。
宋清觉得自己和蔺川撇清关系的戏演够了,终于放他进了门。
虽然他们本来就没关系,但耐不住别人瞎怀疑。
这下好了,本来攀不上的关系,现在送到她手上了。
宋清在心里谢了一堆人,然后看着对面的蔺川,低声地道了句:“真是那个小太监?”
“自然。”蔺川皱眉。
“哎,到底只是个小太监,”宋清惋惜地道,“若换了我一心想杀人,必然在弩箭上抹上见血封喉的毒药才行。”
“你什么意思?”蔺川脸色阴沉下来。
宋清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盯着蔺川的眼睛道,“要照我的推测呢,这人应当是禁军的人才是,毕竟整个流光台都归禁军管,怎么偏生就能漏上去一把弩呢……”
蔺川看着她不语,手却缓缓搭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怎么这么不禁逗呢。”宋清有些不满。
“我若有心,早将这话转给陛下了不是,毕竟这皇宫内,证据,根本比不上一点疑心。”
蔺川又慢慢松了手,冷漠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我倒是好奇帮了蔺统领的好心人是谁,用一个小太监,换一屋子的工匠的命,还得了蔺统领一个天大的人情,真是好人有好报。”
宋清走近了,略弯腰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蔺川,轻声叹惋:“可惜,我就没有这般运气,白白要挨蔺统领的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