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手机扫了码。
收到验证消息后,时真给他添加了一个备注:心理医生。
她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宋沉野梦游,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车一路开到小区楼下,车灯熄灭,宋沉野回头,看向正靠着椅背打盹儿的江斯年:“我给你叫车,你自己回家。”
江斯年惊醒,揉了揉脑袋:“回什么家啊,沈韩那边还等着呢。走的时候,咱可和人家说好了,接完妹妹就回去喝酒,那一桌子名流大佬,哪个对咱都有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时真知道江斯年这话说的没毛病,于生意场,宋沉野虽然崭露头角,但到底年轻,根基浅,确实应该多积攒人脉,累积资源。
但瞧他满脸不耐烦,也能猜到他不喜欢那种场合,讨厌应酬往来,虚与委蛇。
酒桌上的那一套,他是不屑的。
就像父亲曾经评价,说同是站在淤泥里,大家都低着头,想着要怎么把根系扎深扎多,可宋沉野的眼睛却长在头顶上,望着蓝天,幻想自己为什么不能长出一对翅膀。
他和淤泥里的花格格不入,却偏偏走不出泥塘。
当时听到这段话,时真并不理解其中意思,还当父亲不了解宋沉野,他这人惯来虚伪,心是石头做的,根本不会幻想。
可现在她却有些明白了,宋沉野端着克己复礼的架子,却是个实打实的理想主义者。
冷漠虚伪,不过是他用来包裹自己的壳,卸下伪装,他只是一个喜欢缩在旧房子里,贪恋那丁点安全感的,骄傲的胆小鬼……
时真解开安全带,并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辩驳。
江斯年见宋沉野不说话,叹了口气:“算了,不去就不去吧,等周一早上开会见了老沈,你自己想好怎么和他解释就行。不解释也没关系,你上次看好的那个什么游戏团队,就甭指望他帮忙联系了,你自己想办法,亲自出马聊去吧。”
后半句话算是踩在了宋沉野的在意点上。
又是一阵沉默, 时真突然感到肩膀一沉,一回头就见江斯年在冲她使眼色,她会意,低头打了个哈欠,顺便打开了车门:“哥,你们慢聊,我太困了,先上楼了。”
“饿了自己点外卖!”
江斯年十分顺嘴的替宋沉野叮嘱了一句。
时真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跳下车,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楼道里的灯一层层亮起。
宋沉野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倒了根烟出来,咬在唇间,按动打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缓缓道:“有些话,你别和她乱说。”
“什么话算乱说?说你这个当老板的,把脏活累活全丢给我和老沈这两个冤大头干,是乱说?”
江斯年向他伸出手,宋沉野把烟盒和打火机给他:“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梦游?这有啥好瞒的?她应该已经见识过了吧?”江斯年琢磨了一下:“你是不是不想她知道你在国外经历过的事儿?可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呀。”
“她心思重,我怕她知道,她会……”
“会什么?”
宋沉野稍降下了些车窗,楼道里的声控灯亮到了五楼:“怕她又拉着我去看老中医。”
江斯年点燃烟:“看呗,看看中医能不能治好我看不好的病。不过有一说一,你妹可比你聪明多了,她哪天要是想算计你,能把你玩的像狗一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宋沉野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江斯年笑笑,重新瘫靠在了后座上:“忠言逆耳。可你不就是老时总给小公主培养的后路吗?当年他帮你,开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只要时真用得上,你就得是她最忠诚的助力,就像现在一样。”
“野犬变成家犬,成为她一个人的狗。”江斯年笑着,仰头吐出一阵白雾:“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老时总这眼光,真绝。”
……
楼道里的灯光灭了,时真回到家给自己倒了杯水,回了几条消息,拖沓着脚步走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戴着耳机,抱着平板一边看网课,一边想着要问江斯年的问题。
宋沉野为什么会梦游?
这和他在国外的经历有关吗?
他在国外的几年发生过什么?
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住在老房子里……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问号。
网课听到一半,时真越想越烦,她点了暂停,坐起身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日记本,翻到最新一页,在开篇写下了三个问号,然后另起一行,根据记忆写出了两个名词:环境安全依赖,过度自省束缚。
等于——没有安全感?
那他需要的安全感是什么样的?安全感的缺乏会导致梦游吗?
梦游的原因排除遗传因素,和脑部发育问题,就还和外界刺激有关。
外界刺激再筛选一下,那就是心理因素,情绪压力,过度劳累……
时真顿笔,这三点,没有一点是她能帮上忙的,她能做的也只是不给宋沉野添麻烦。
手机叮的一声响,她拿起来一看是系统在提醒她定闹钟,她刚准备删除这条提醒,一不小心下滑,看到了上午银行卡的消费通知,很好,卡里少了数字非常大的五位数,就光给宋沉野买的那只钢笔就六万多将近七万块。
当然,这钱是她自愿花的,可心也实打实在滴血……
时真捂着心口,发出了今天迟到的第一声哀嚎,以后再花钱,她一定要先问价格,消费不降级,受罪的就是她自己。
凌晨两点,她听见客厅里传来了踉跄的脚步声,宋沉野回来了。
时真翻身下床,披了件外套,开门走出去,看见宋沉野鞋也没换,就躺倒在了沙发上,明显是醉了。
她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哥,醒醒,喝口水。”
宋沉野缓缓睁开眼睛,稍愣了下,用胳膊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你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
时真把水杯送到他嘴边,宋沉野象征性喝了一口,接过杯子:“别担心,我没醉。”
“还没醉呢?浑身都是酒味。”时真转身去门口拿了他的拖鞋,蹲下,放到了他脚边:“自己把鞋换了。”
宋沉野嗯了一声,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弯腰脱了鞋,时真想帮他把鞋拿回门口,却被他抓住了胳膊:“脏。”
“我没嫌弃你,你倒先嫌弃自己了?”她抬头看他:“你醉了,我帮帮你,没什么的。”
宋沉野和她对视着,似是在分辨她话中的真假,但他的目光太过混沌,脑袋也昏昏沉沉,想不出个所以然,疲惫的好像随时能睡着。
时真看着他,真怕他把自己的cpU烧了:“我是认真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帮你拿个鞋需要认真什么。”
她冲他挤出一个走心的笑容,可谁料下一秒,宋沉野突然向她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