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人出门,在楼门口遇见了刚买菜回来的邻居张阿姨。
张阿姨手里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闲聊了几句,那袋子突然噼里啪啦的扑腾起来。
时真吓了一跳。
张阿姨笑着举起袋子,撑开给她和宋沉野看:“我买了条鲫鱼,准备晚上煲汤喝,这个季节喝点汤还是蛮舒服的,小宋啊,今天菜市场的鱼新鲜,你们等会儿去,也买一条,炖了给家里的学生补补脑呀!”
时真冲张阿姨笑笑,下意识往宋沉野身边靠了靠。
宋沉野应了声。
张阿姨手里的塑料袋又扑腾了起来,她忙是合拢袋子:“哎呦,这鱼可太新鲜了!小宋,我不好和你多聊了,我得回去煮饭了!”
张阿姨说着,急匆匆上了楼。
宋沉野低头看了眼被时真抓着的胳膊:“想喝鱼汤吗?”
时真放开他,摇摇头:“我不觉得我们能收拾活鱼。”
宋沉野不置可否,开车带她去了离家不远的一座高档小区。
虽然同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但仅隔几条马路,房价就翻了两倍不止。
车一路开进地下车库,从车上下来,时真跟着宋沉野乘电梯上了三十二楼。
一梯一户的住宅,房屋面积比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大了四五倍,许是这段时间习惯待在小空间里了,突然走进大房子,时真还有些不适应。
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城市景色,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宋沉野走到她身旁站定,抬手按上了她的发顶:“喜欢这里吗?”
时真嗯了一声:“房子挺大,卫生间也多,以后早上,我再也不用和你抢了。主要是,你梦游我也不一定能听见了。”她冲他笑笑:“人和人之间,还是距离产生美。”
宋沉野覆在她头顶的手一僵:“这段时间委屈公主了。”
“我没觉得委屈,等会儿回家去趟菜市场吧,买条鱼,我想喝鱼汤了。”
“今晚江斯年请客,我们不回家吃饭。”宋沉野收回手:“你这段时间可以思考一下,想要什么风格的家具,等你放暑假了,我们可以一起布置这里,大概秋天就能搬进来了。”
“秋天啊……其实……”
“怎么了?直说。”
时真又往前挪了半步,把手按在了玻璃窗上,顿了顿道:“其实我还是……不是特别想搬。我觉得现在的家挺好的……”
“不是距离产生美吗?”
时真没说话,宋沉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你斯年哥在催了,搬家的事,你再好好想想。”
时真点头。
临走前,她又看了眼这套房子,这里很好,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江斯年约他们吃饭的地方在江边的落云楼,落云楼是有名的会员制私厨,要来吃饭需要提前预约。
时真以前跟着父亲来过几次,大多是应酬场合,吃是肯定吃不饱的,但胜在景观不错,从包厢外的露台向外眺望,可以看见映着月色的滚滚江水,和江面上灯光绚丽的游船。
为了这一眼被吹嘘甚高的景致,一桌菜吃个六位数,很多人都觉得很值。
一进门,落云楼的经理便迎了上来,在确认他们的身份后,带他们走进了三楼靠近楼梯口的包厢。
包厢里热闹非常,说笑声,麻将的碰撞声,推杯换盏,瓷器和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充斥在这一室之内。
时真可以确定这是一场应酬局。
她跟在宋沉野身后绕过外间的麻将桌,走进内室,一张圆桌坐了五个人,再加上外间四人和他们俩,刚好十一人。
他们进来,正巧赶上茶艺师倒茶。
江斯年和他身旁的一个寸头,方脸的年轻男人站起身来,拉开主位的两把椅子,招呼他们过去落座。
宋沉野似是不想离他们太近,只随手拉开了旁侧的两把椅子,和时真一起坐下。
江斯年和方脸男人见状,也没再多让,两人一人一边坐上了主位。
江斯年示意茶艺师把第一杯茶先递给宋沉野,宋沉野接过茶盏,放在了时真手边。
江斯年笑着道:“妹妹快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是你沈韩哥哥自家茶庄里产的。”
方脸男人看向她,微微颔首,时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着冲他点了下头,算是还礼。
宋沉野也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菜点了?”
江斯年道:“周木直接安排的,说是保证让咱们满意。我刚还和老沈说呢,等会儿菜上齐了,咱们就说不满意,让他多送瓶好酒。”他说着用茶盏和方脸男人碰了下杯:“是不是啊?老沈。”
沈韩笑道:“咱就缺那瓶酒呗?”
江斯年:“嗐,也不是缺,这不是昨天没喝尽兴嘛。”
正说着话,一个染着一头红发的男人拿着一瓶酒走了进来:“哎呦,我这还没进门呢,就听有人编排我了?”
时真认识他,他是落云楼的老板周木,以前曾是她父亲的座上宾,她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不算熟。
周木含笑的目光在屋子里荡了一圈,在和宋沉野寒暄了两句后,落在了时真身上。
“时小姐,好久不见啊。”
时真冲他笑笑:“周木哥哥好。”
周木也没挑座位,径直挨着时真坐下,他把酒瓶放在桌上,推到了江斯年面前:“喏,你昨儿惦记的梨花白,今儿你消费,我送你一瓶。”
江斯年:“一瓶哪够啊?”
周木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管够,够意思吧!”
时真默默把椅子往靠近宋沉野的方向挪了挪,周木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没当回事,只吩咐候在一旁的侍者去倒杯牛奶来。
“听说时小姐现在是跟着宋总一起生活?”周木问道。
时真点头:“是我哥帮了我。”
周木叹了口气:“老时总是个好人啊,可惜了。”
宋沉野看向他:“我妹妹眼窝浅,周总别招她。”
周木轻笑,举杯隔空敬他:“我身边这一个二个也都是奇了,好像不养个侄女啊,妹妹的,这日子都过不去了。就老裴,昨天还和咱们把酒言欢呢,今儿一早因为不放心家里的侄女,着急忙慌回苏城去了。他是责任心爆棚,我瞧着宋总你,比他也是有过之无不及,怕也是个妹控!”
他这一番打趣,在座都笑了。
宋沉野亦是敛眸含笑,没回怼,没反驳,甚至对妹控这两个字还颇为认同。
时真看看他,笑笑,端起杯子喝完了剩下的半杯茶。
茶汤微苦,但比她此刻心里的滋味,甜多了。
酒过三巡,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有些醉了,只有宋沉野以她为借口,一杯酒都没喝。
时真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用处:挡酒。
墙上的挂钟时间指到九点,宋沉野给她使了个眼色,时真会意,清了清嗓子,假装小声道:“哥,明天周一,我还要上学呢。”
宋沉野顺势站起身来,十分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温柔提醒道:“真真,和哥哥们说再见,我们该回家了。”
时真看他一眼,保持着发僵的微笑,顺着他的意,和江斯年他们说了再见。
周木还要拦宋沉野,说让司机送她回去。
宋沉野手上一用力,把她拽进怀里,虚揽着她的肩膀道:“我妹妹胆小,害怕。”
时真攥了攥衣角,她应该害怕吧……
她笑着点头:“我哥不在家,我害怕。”
闻言,大家也不好再拦,只能放他们离开了落云楼。
江边晚风微凉,时真看着自己被宋沉野裹在掌心里的手,微微有些发愣,宋沉野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径直牵着她上了车。
“今晚,辛苦了。”
时真系好安全带,嗯了一声,没看他。
“吃饱了吗?”
“没有。”
“等回家,我再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时真低头抠着刚被他牵过的那只手的指甲,闷声道:“以后别带我来这种场合了,我不喜欢,很不舒服。我也不需要你把我介绍给所有人,不需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妹妹。”
沉默半晌,宋沉野放开方向盘,降下了一半车窗:“对不起。”
“不用道歉,也是我敏感了。刚才周木哥提起了我爸……宋沉野,我很难和你形容那种世事无常的感觉……就……别人不提,我可以控制自己不那么想他,但只要听见别人说起,哪怕只是一个字,我都会难过,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时真说着,把头埋得更低了。
宋沉野看着她,良久,伸手轻顺了顺她的长发,试探着问:“或许……你现在想要一个拥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