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八教b区哥特式窗棂。
172cm的苏雨烟望着教室前排空置的座位,那里曾属于某位转去mIt的竞赛生。按京大数学科学菁英人才培养计划“3 2 3”学制,此刻她正式迈入第三个测度空间:大三。
过去两年,苏雨烟怀揣对数学的热情,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四个学期的绩点均高达4.0,在专业综合成绩排名中居第一。
苏雨烟不仅在理论学习上成绩优异,还在实践中展现出了卓越的能力。
在学校举办的“京大杯数学建模竞赛”中,她所在的团队成功解决了城市交通流量优化问题,从众多参赛队伍中脱颖而出,斩获一等奖。
上课铃骤然响起,王教授夹着教案走进教室,今天的课程是深入探讨点集拓扑中的紧致性与连通性,这些抽象概念与她此前研究的测度论和泛函分析虽属不同分支,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雨烟迅速调整状态,思维随着那些复杂的拓扑空间图层层深入。
下课后,王教授走到苏雨烟身旁,眼中满是赞赏:“小苏,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到了办公室,陈教授示意苏雨烟坐下,而后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苏雨烟:“小苏,你这两年在学业上的表现十分出色。学校基于你的突出表现,决定推荐你参加一个国际数学学术交流会议。”
这对于苏雨烟来说,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既能接触到全球顶尖的数学家,又能了解到数学在不同领域的最新应用动态。
苏雨烟接过文件,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谢谢王教授!”
教授笑着摆摆手:“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好好准备,在会议上展现出我们学校的风采。”
王教授,治学严谨,在数学界声望颇高。
今天他让苏雨烟到办公室来一趟,其实还有件事想请她帮忙。想到了老友的请托,王教授轻咳一声:“小苏啊,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苏雨烟毕恭毕敬道:“王教授,您请讲。”
王教授轻叹:“我有个棋友,他孙子今年高三,成绩不太理想,那孩子天赋不差,只是心思不在学习上。之前也请了不少家教,连那些名师都没办法。你和他同龄,性子静,或许能让他静下心来学习。”
苏雨烟微微蹙眉,心中有些犹豫。学业本就繁重,加上要为参加国际会议做准备,如果这时还要给一名高三学生补课,时间肯定会相当紧张。但看着王教授诚恳的眼神,她不好拒绝。
苏雨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带,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的声浪忽然变得清晰。她注意到陈教授紫砂茶杯沿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在红木桌面上洇出深色痕迹。
“您说的这个学生,他排斥学习的具体表现是……?”她的声音轻得像在试探水温。
陈教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金属按扣弹开的脆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这是傅景铄的模拟考卷,你可以看看。”
苏雨烟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试卷上,几何题空白处画着精密机械结构图,作文格子间挤满潦草的乐谱符号。
“看来他的心思确实不在常规学习上。”苏雨烟轻声呢喃,手指下意识地划过那些奇特的涂鸦,“不过,这些图画和符号能看出他在机械和音乐方面有着独特的天赋和浓厚的兴趣。”
教授微微颔首,眼中浮现出一抹无奈:“是啊,这孩子就爱摆弄他那些机械零件。”
“王教授,谢谢您的信任,我明天给您答复,您看可以吗?”
晚上,苏雨烟回到宿舍。
何穗一见到她,连忙说:“苏苏,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我们打算周六去看电影,一起呗!”
苏雨烟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碰上点事儿。”说完,便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林小满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凑到她身边:“苏苏,咋啦?是不是碰上啥烦心事了,跟我们说说呗。”
苏雨烟讲了王教授拜托她给傅景铄补课的事儿。
唐果拿起手机,开始搜索王教授给苏雨烟的地址。
不一会儿,她的嘴巴张成了“o”型,惊叹道:“我的天呐,你们快来看,这地址在京城的‘半山御府’,那可是出了名的富人区,里面全是豪华大别墅,住那儿的非富即贵啊!雨烟,你这是要去教豪门少爷啊!”
林小满兴奋地嚷嚷道:“这也太酷了吧!小说照进现实啊!”
何穗接过话:“高三是挺重要的。”
何穗这句不经意的话触动了苏雨烟,骨子里的善念促使她拿起手机。窗台上积雨云漫过玻璃,将她的影子揉碎在通话界面。
拨通了傅景铄妈妈的电话:“您好,请问是傅景铄的妈妈吗?我是王教授推荐来……”
苏雨烟咬开笔帽,就着台灯漏出的暖黄光晕在草稿纸上速记:
厌恶填鸭式教学;
凌晨三点弹电吉他;
拆过六台机车……
挂了电话,苏雨烟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她知道,这次的挑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但既然要做就要全力以赴。她拿起草稿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开始在脑海中构思如何与这个高二下突然开始叛逆的少年沟通。
林小满抽走她手里的草稿纸对着灯光端详:“凌晨三点弹吉他?这哪是补课,根本是荒野求生啊!”她突然从枕头底下摸出个防狼警报器拍在桌上,“带上这个!他要敢捣乱,你就摁响它,我表姐在动物园训狮子都用这招!”
唐果从衣柜顶层拽下个鞋盒,抖落出一堆亮片发夹:“对付叛逆期男生得用视觉冲击!你戴上这个镶水钻的,讲题时晃花他的眼!”她说着把发夹往苏雨烟刘海上别。苏雨烟立马偏头躲开,发夹上的假碎钻骨碌碌滚进床底。
何穗默默推了推眼镜,把正在充电的平板电脑转向苏雨烟:“我查了青少年心理学论文,这类学生需要建立共同语言。”
周六下午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出波纹,苏雨烟抱着帆布包跳下公交车。
站在那扇气派的雕花大门前,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门开了,一位四十出头的女管家领着苏雨烟穿过宽敞的庭院,踏入别墅大厅。
大厅挑高极高,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光芒,与四周精美的大理石柱相互映衬,尽显奢华。
傅景铄的妈妈从沙发上缓缓起身:“苏老师,快请坐。”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女佣动作优雅地给苏雨烟倒了杯茶。
“谢谢!”苏雨烟轻轻落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简短交谈后,她跟着女管家来到了三楼的书房。
女管家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傅景铄正背对着门口拨弄琴弦。他穿着破洞牛仔裤盘坐在地毯上,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又换家教了?这次能撑过十分钟算我输。”
苏雨烟没接话,目光扫过墙角堆成小山的可乐罐,最后停在窗边老式唱片机上。她突然蹲下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打孔卡纸,那是她用学校答题卡裁成的,每张卡片上都手写着歌词。
“你弹《晴天》的时候……”她将卡纸铺在书桌上,“副歌部分和弦转换总慢半拍。”
傅景铄猛地转身,琴弦发出刺耳的嗡鸣。他这才看清新来的家教:一头留着厚重刘海的齐耳短发,一副大黑框眼镜,宽大的浅灰t恤搭配浅蓝直筒牛仔裤,整个人土得像从九十年代穿越来的教导主任。
少年嗤笑一声,故意把吉他往地上一搁:“我们学校食堂阿姨穿得都比你更现代,你也懂音乐?”
苏雨烟不恼,抽出一张卡纸递过去:“把数学公式填进歌词空拍里试试?”
傅景铄皱眉接过,发现《晴天》的歌词间隙画着抛物线图,空白处标注着“此处代入三角函数”。
“幼稚。”他把卡纸揉成一团,却瞥见背面用荧光笔描出的吉他指法图,正是他苦练半个月都没攻克的高把位和弦。
书房忽然陷入沉默。
当傅景铄第三次偷瞄那张被攥皱的卡纸时,苏雨烟已经坐在窗边摆弄起唱片机。她踮脚去够柜顶的黑胶唱片,裤脚露出纤细的脚踝,上面贴着的卡通创可贴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要听这张吗?”她举起印着星空封面的唱片,“转速调到33又1\/3转时,刚好可以配合你改作业的效率。”
傅景铄突然抓起吉他,泄愤似的扫出一串和弦。却在某个瞬间不自觉跟着卡纸上的标注调整了指法,这次转换意外地流畅。他愣住时,听见背后传来“咔嚓”轻响,转头看见苏雨烟正用老式拍立得对准他。
相纸缓缓吐出的瞬间,她晃了晃相机:“王教授说你缺个能贴在作业本上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少年抱着吉他怔忡抬头,背景里隐约可见答题卡拼成的星空,与窗外真实的斜阳重叠成奇异的暖色调。
相纸上的影像还未完全显影,傅景铄已经劈手夺过照片。少年耳尖泛着可疑的红,却故作凶狠地瞪眼:“侵犯肖像权知道要赔多少吗?”
照片里的自己抱着吉他,一脸专注,身后的答题卡拼成的星空在斜阳的映照下,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相纸边沿,那里用荧光笔写着极小的一行导数公式,正巧是他上周逃掉补习班的那节重点。
苏雨烟不答话,弯腰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盒盖打开的瞬间,焦糖混着机油的奇异香气弥漫开来,傅景铄眼睁睁看着她取出块印着函数图像的饼干:“王教授烤的,说解出题才能吃。”
“哄小孩呢?”少年嘴上嘲讽,眼神却黏在饼干边缘的拉普拉斯变换式上。他忽然注意到铁盒内侧贴满便利贴,每张都画着卡通版物理学家,海森堡顶着爆炸头在敲架子鼓,麦克斯韦抱着妖形抱枕打瞌睡。
窗外暮色渐浓,苏雨烟摸索着去开灯。老式吊灯开关却连着傅景铄改造的声控装置,她连按三次无果,突然对着墙角的麦克风清唱了句《七里香》。暖黄灯光应声亮起的刹那,傅景铄咬饼干的声音清脆地裂在空气里。
“难吃。”少年别过头去嚼着满嘴甜香,胡乱抓起吉他掩饰嘴角上扬,“这导数题……要是用琴弦振动频率来解……”
话音未落,苏雨烟已将答题卡裁成的坐标纸铺在琴谱架上,碳素笔尖点在G弦的位置:“从你刚才扫弦的振幅开始计算?”
吉他的余震还在空气里颤动,傅景铄的手指已经按在了琴弦上。
苏雨烟用笔尖戳了戳他手背:“把d弦调松半音,振幅频率会对应这个参数。”
少年翻了个白眼,却鬼使神差地拧动调音钮,琴箱里突然传出类似示波器的蜂鸣声,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你往我吉他里装传感器?”傅景铄瞪大眼睛,发现琴头不知何时贴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片。
少年刚要发作,目光突然被屏幕吸引。那些跃动的绿色波纹竟与他昨夜失眠时写的旋律重合,当苏雨烟按下某个按键,杂乱的波形突然被套上坐标网格,赫然是他月考卷最后一道物理题的波形图。
“这道题的能量损耗点,”她扯过张餐巾纸画了个歪扭的吉他,“就像你扫弦时总压不住第六弦的泛音。”傅景铄的冷笑卡在喉咙里,他想起上周才拆了自己的效果器研究这个问题。
暮色彻底沉入地平线时,工作台上的老式台灯自动亮起。
讲课结束,苏雨烟从帆布包中拿出《量子力学史话》:“我看你对机械很着迷,这里面讲的知识和机械里微观层面的运作可有着紧密联系,说不定能给你那些机械设计带来新灵感。”
傅景铄接过书打开封面,一枚精美的书签上面写着“天赋不该是困住飞鸟的金笼”。
暮色里的庭院灯次第亮起,苏雨烟的身影穿过大理石喷泉时,像片单薄的剪纸贴在鎏金夜色里。傅景铄立在书房的落地窗前,夜风卷着那张写着箴言的书签扑到他脸上。
“困住飞鸟的金笼……”少年用虎口卡着书脊,拇指无意识摩挲书签边缘的齿轮压痕。三楼的高度恰好能看清苏雨烟帆布包上的挂件,那只独眼青蛙正随着她的步伐在夜色里摇晃,与灌木丛中的地灯明明灭灭地呼应。
少年的目光追随着苏雨烟的身影,直到少女消失在雕花大门外。手中的书签被他攥得微微发皱,那句“天赋不该是困住飞鸟的金笼”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想起自己那些被父母斥为“不务正业”的机械发明,那些在深夜里独自钻研的时光,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少爷,先生太太在等您下楼吃饭!”
傅景铄把书签小心地夹回书中,合上书,转身下楼。
饭桌上,灯光暖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映在摆满珍馐美馔的餐桌上。
傅父正襟危坐,目光看向傅景铄,打破了平静:“景铄,最近学习怎样?”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威严与关切。
傅景铄正想着苏雨烟和那本《量子力学史话》,被这一问,微微一怔:“嗯……还行,那个新老师讲得挺有意思。”
傅母一听,眼中闪过惊喜:“那就好,别辜负苏老师的一番苦心。”
傅景铄放下碗筷,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爸妈,我知道你们一直希望我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毕业后进入家族企业。可我真的很喜欢机械,我想以后往这方面发展。”
傅父的脸色微变,语气严厉起来:“喜欢机械?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成绩提上去。”
傅母忙打圆场,看向傅景铄:“景铄,你爸爸也是为你好。”
傅景铄却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情绪愈发激动,他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声响:“以后?以后就晚了!你们根本不懂我,在你们眼里,只有家族企业,只有那些所谓的前途,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少年眼眶泛红,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回到房间,傅景铄瘫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他看着桌上未完成的机械模型,心中满是绝望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