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乐安神色未变:“带路。”
即便陈合不让她过去,她也得去看看。天子脚下出现了纵火犯,还将客人锁在了客房中活生生烧死,情节之恶劣足以震动京师。
端王府的部曲阴差阳错下抓了纵火犯还救了人,宣扬出去,对谢昭而言是好事。这年头达官贵人豪绅富商,谁不希望自己有好名声?
陈合是个稳妥的人,让小将将自己叫去,应当是想让她在被救的人面前露露脸造个势。
可是等马车缓缓靠近时,师乐安瞳孔一缩。
冒着黑烟的驿站前,有一群身穿囚服的女人在部曲的保护下靠成了一团。她一眼就看到了祖母满头的华发!
一瞬间,师乐安浑身汗毛倒竖。她竟然阴差阳错间救下了祖母一行,难怪陈合一定要她亲自来一趟,想必这位心思细腻的参军,早就知晓她追谢昭的真实目的了。
“祖母——舅母——”马车没停稳,师乐安便跳下了马车,冲了下去。
温老太君身体一怔,惊疑不定地转过头去。当师乐安的脸出现在火把下时,老太君和她身后的女眷们惊呼起来:“乐安!是乐安!”
在浓烟和高热中苦苦挣扎时,女眷们没有哭。不知名的部曲破门而入将她们救出时,她们也没哭。可是看到师乐安的瞬间,不少女眷泪如雨下:“老天爷开眼了,又是乐安,她又救了我们!”
一时间客栈外哭声一片,师乐安在七嘴八舌间隐约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大雪拦路,原本今日要到达郑县官驿的祖母他们被迫就近选了个驿站歇脚,却不料有一伙贼人杀了差役还将他们缩在房中试图烧死。
如果不是师乐安看到升起的浓烟,让陈合带人去救火,祖母他们只能葬身火海。
女眷们灰头土脸,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朱氏还动了胎气无法起身。好在师乐安带了林初来,林女官挨个检查女眷 ,为她们清理伤口上药。
天色已晚,客栈被烧了一部分。陈合他们清理出没被烧毁的几间屋子,做今夜的临时据点。
趁着女眷们正在接受检查,师乐安走到了陈合面前:“陈将军,贼人都抓住了吗?有活口吗?”
陈合敬了个礼,惭愧道:“回禀王妃,贼人一共八人,兄弟们当场击杀五人。还有三人,在被我们抓住时吞毒自尽了。”
师乐安一愣:“吞毒?”
陈合神色更加惭愧:“贼人齿间藏毒,这是死士常用的手段。属下以为他们是普通贼人,因而没有第一时间卸了他们的下颚,才让他们轻易地死了。”
师乐安宽慰道:“他们若是得逞,祖母他们已经成了亡魂。若不是陈将军和兄弟们骁勇,来得及时,祖母他们就危险了。陈将军,你救了王爷的至亲,我和王爷会好好感谢你。”
陈合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属下应尽之责,若非王妃心善,属下也无法救人。”
客套两句后,师乐安轻声道:“贼人的尸体一并带走,可能会从他们的尸身上找到幕后黑手的线索。还有,劳烦将军派人去找通知王爷和卢将军。”
陈合领命,很快下去了。
师乐安揣着手在院中踱步,她想不明明白,祖母她们都被流放了,为什么会有人对她们斩尽杀绝?
一群走向绝路的女人,幕后之人竟然派出死士来对付她们。若不是今天赶来的是陈合这样的精锐,普通的精壮汉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师乐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她听见祖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头看去,只见祖母在两个舅母的搀扶下蹒跚着走了过来。
火焰熏红了祖母的双眼,哪怕换了干净的衣衫,她说话的声音也异常沙哑:“乐安啊,好孩子。今天你又救了大家啊。祖母该如何感谢你?”
老太君的手有些凉,师乐安捧着她的手搓了搓,低头哈了几口气:“祖母,别说这话。今天哪怕来的不是我,任何有良知之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挺身而出。”
董明芳泪盈盈地看着师乐安,哪怕现在已经逃出生天,她只要一想到方才的惊险场景,心就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若今日没有你,我们这群人都得活生生烧死。乐安,你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救苦救难的女仙,如若不然,为何你总是能在我们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詹葶呛了浓烟,说话有些费劲。但是她还是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诏狱中日日探视,我们流放途中餐餐照应,在我们生死存亡之际,你又从天而降救我们于危难。好孩子,我们究竟能为你做些什么,才能还了你的这份情?”
师乐安都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舅母言重了,我觉得老天定是觉得我亲缘浅,才会让我多了你们这样的亲人。你们能安好,乐安就心满意足了。”
“天凉,祖母舅母你们受了惊吓,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有再多的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说。我已经命部下去找阿昭了,估计再过一会儿,阿昭就来了。”
*
大景官道旁每隔二十里设一个官驿,每路过一个官驿,谢昭就会命令部曲去查看官驿中的店簿,一路确认祖母他们前行的方向。
祖母他们走得慢,前三天只走了一百二十里。从祖母他们昨夜入住的官驿出来后,谢昭的期待越来越深。
快了,快了,就快见到祖母他们了。
可是一连过去了两个驿站,他们都没能看见流放队伍。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他们到了第三个官驿。
官驿中漆黑一片,斥候们刚下马就亮出了刀剑。卢肃更是一步上前挡在了谢昭身前:“殿下,别下马,有血腥味。”
等官驿中再次亮起灯时,谢昭的心都凉了。
官驿中的官差和住店的人,无一幸免都被人抹了脖子。其中还包括他派出去暗中保护祖母他们的人手。
按照惯例,这群人会提前到达祖母他们入住的驿站,暗中接应。难怪今日没有祖母他们的消息传来,原来他们已经惨遭毒手。
卢肃检查了一下死者的伤口,面色凝重道:“王爷,是专职杀手的手笔。”驿站中惨死的人有二十多人,里面并没有女眷。
谢昭抿着唇,眼神倔强地翻看着店簿,最后合上店簿,“祖母他们没来。”
“找,一定要赶紧找到祖母他们。”
谢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这些专职杀手,就是冲着祖母他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