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乐安不知该如何安慰谢昭,好在谢昭也不需要她的安慰,很快他又重新扬起了笑脸:“你放心吧,回到王府,我就开始写平安信。”
“有你上次帮忙起的头,我知晓怎么写了。比起这个,我还没问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师乐安眨眨眼,就听谢昭说道:“这几日,世家着实吐出了不少好东西,王府的腰包鼓了起来。老卢他们升了官职,李登虽然还是刺史之职,他的俸禄也比先前高了三倍,就连小圆也得了金饼。”
谢昭双目明亮地看着师乐安,认真问道:“乐安呢?作为这件事最大的功臣,你想要怎样的奖励?”
师乐安凝视着谢昭的眉眼,微笑着说道:“王爷若是实在想给我奖励,回府后,请与我分房睡吧。”
“世家被打压,幽州境内不会再有别的势力往您的后院中塞人了。您……不必在做样子给别人看了。”
谢昭眼神一凝,笑容凝滞在脸上。
过了很久,谢昭才缓声说道:“好,如果这是乐安想要的话,昭愿意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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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回到王府后,小圆得知她家姑娘要和王爷分开睡,很不理解,“姑娘,你和王爷一路走来,再简陋的环境,你们都没分开睡过。现在有钱了,自己能做主了,为什么要分开啊?”
更让小圆委屈的是:“分开就分开,把偏殿收拾出来就行了。你为啥还要睡到离主院最远的院子里啊?您瞧瞧这里,走到主院都得一炷香的时间,太偏了!”
思来想去,小圆觉得只有一个原因:“难道……姑娘你和王爷吵架了?”
不应该啊,她亲眼看到,王爷和她家姑娘分开时,眼神中满是关切,看着不像吵架的样子。而且她一路跟着他们,有没有吵架她还能不知?
师乐安笑着将手中的被子晾在小院中的绳上,看着小圆快要落泪的眼睛,她轻声说道:“因为通过这次的事,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小圆眼眶红红:“什么事啊姑娘?”
师乐安将被子抖开,拍了几下背面,看着在阳光中飞舞的灰尘,缓声道:“我明白了,为什么师乐安会嫁给谢昭。”
小圆眼睛瞪得滚圆,圆脸上满是震惊:“姑娘,你疯了不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替母老虎的女儿嫁过去的呀,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师乐安笑着摇摇头:“替嫁只是表象。我突然想通了,为何圣上会将师家的女儿指婚给谢昭。圆圆你有没有想过,长安城中妙龄女子一抓一大把,为何这份‘殊荣’会落到师家?”
小圆懵懵地问道:“为……为何?”
师乐安笑着说道:“因为当今圣上对付世家的手段和我们现在正在做的如出一辙。当今圣上不居长不居嫡,他上位后提拔了一批自己的人手,师舒达就是他提拔的人手之一。”
“太常寺卿身为九卿之首,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师舒达这样的草根。他能上位,不是因为他才华横溢或者身份尊贵,更不是因为他守礼节,而是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阅读理解满分。”
阅读理解不及格的小圆瞪着两只眼傻乎乎地瞅着她家姑娘。
实不相瞒,她家姑娘说的每一个字 她都能听明白,可是连在一起说的什么,她听不懂。
小圆只能傻乎乎的应了一声:“哦……然后呢?”
师乐安有些好笑:“师舒达这人聪明却又不那么聪明,能干却又不那么能干,身为掌管宗庙礼仪的官员,他德行还有亏……这一切让圣上觉得他很好掌控,很好把握。”
“换句话说,师舒达,是圣上给自己定下的‘心腹’。一个不敢反水,也没实力反水的‘自己人’。将师舒达的女儿指给自己的儿子,当做临时挡箭牌用,圣上用起来毫无负担。”
“相应的,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圣上也会给‘自己人’封赏。可惜啊……”
师乐安笑叹一声,暗思着:可惜这一次不知道师大人是没能读懂圣意,还是对女儿的怜爱占了上风,总之,他将自己推出来顶替了师青曼。
圣上不会允许师舒达糊弄自己,所以才会让孙德全传口谕,纵容自己从师家拿走了嫁妆和部曲……
看似简单的事,其实是总总盘算和权衡利弊下的结果。
师乐安拍拍华丽的被面,感慨道:“圆圆,你要记住了,你家姑娘我其实不聪明,更讨厌和人勾心斗角。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将来能有个小院子,衣食饭饱,与世无争。如果继续和王爷睡在一个卧室里,小院子就没有了,以后只有吵不完的架,斗不完的心眼子。懂了吗?”
小圆点了点头,认真道:“姑娘,我懂了!”
就在师乐安欣慰之际,小圆挠着脸颊又开始犯难了:“可是姑娘你不和王爷睡一起,怎么生小世子啊?我最近新学了好几个绣样,做出来的虎头鞋可好看了呢。”
师乐安:……
得,她真是白和小圆解释了。
同谢昭分开的第一晚,师乐安失眠了。
今夜不用在床上摆出分界线,她可以独占整张床。宽大的床榻上铺着舒适的床垫,晒得蓬松的被褥柔软,无论怎么翻滚都舒适。
可是她悲伤的发现,这么舒服的被窝竟然没办法将她哄入眠。
往常一翻身,就能看见谢昭精致的眉眼,感受到他的呼吸和体温。有时候二人睡不着了,半夜还会嘀嘀咕咕说上一阵。
今夜只有床榻边的烛台垂泪,烛光下不见了谢昭温润的眉眼……
师乐安遗憾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哎,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忍住,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同样不适应的,还有主院中的端王爷。
乐安搬走后,主卧中顿时空荡了不少。尤其是那张大床上,再也没有了堆叠起来晚上充当分界线的毯子和枕头。
谢昭在卧房中走了几圈后,发现除了他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外,他听不见任何声音。那个会笑吟吟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会关心他有没有吃好睡好心情好不好的人搬到了王府最偏的院落中去了。
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端王爷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发现自己无法忍受这份分离后,他果断想出了对策。
屏风后,放了大半个时辰的洗澡水已经不再温热。
十月末的气候开始转凉,端王爷推开窗,带着凉气的风吹入了屋中。
他缓步走到了屏风后,绣着青竹叶的衣衫耷拉到了屏风上。朦胧的烛光透过屏风,光影摇曳中,身材修长的少年坚定地迈进了浴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