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贝壳和虾洗干净后只需要用清水煮上几分钟就能熟,尝起来口感爽脆味道清甜,确实如杨骁形容的那般鲜美。
杨骁熟练地为大家扒开贝壳,将白嫩的贝柱剔到众人碗里:“多吃点,我跟你们说,这一口鲜离了渔船就变味了。”
谢昭和师乐安受到了格外的优待,小碗中堆了满满的贝柱虾肉嫩鲍鱼,颤巍巍的海鲜从碗中满溢出来,后来的海鲜眼看着没地方放了。
眼看杨骁又要给自己添螺肉,谢昭偏过身无奈又感动道:“阿骁,我碗里已经装了很多了,实在放不下了。你别光给我们添,你自己也吃,多吃些。”
杨骁嘿嘿一笑,手中动作不停,“这东西就是吃个新鲜,第一顿味道最美。若是日日看到餐餐是它,就没这么美味了。”
师乐安了然道:“我记得去年你回蓟县后,恨不得生啃了小香猪,想必是海鲜没油水,吃腻了吧?”
杨骁并没否认,反而快乐地点点头:“是啊是啊。刚到盐场的时候,品尝到各色海鲜,觉得很新奇。可是连续吃上几日,海鲜就没那么鲜美了。再吃上几日,就开始馋肉了。可惜那时候盐场正忙,人力物力都没跟上,吃食上也不能讲究。”
“家中的支援没来之前,我和部曲们曾经吃了一个月的水煮鱼虾蟹。”
“一个月……”杨骁心有余悸,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在其中,“那段时间闻到水煮鱼虾的味道就难受。”
师乐安虽然没亲眼见到盐场初建时的场面,不过从杨骁的只言片语中,不难想象当时的困境。
建盐厂的想法在雒阳时就冒了出来,只是那时候他们人手和资金都不充足。幸亏杨骁知晓此事后修书回家,这才调集了人手开始沿着海岸线找场地。
幽州海岸线漫长难行,杨氏族人和部曲们在最酷热的月份整整找了两个月,才在右北平郡找到了最适合建盐场的地方,其中的艰难不言而喻。
芦苇根系发达,深深扎根在滩涂的淤泥中。想要建盐场,必须将芦根挖尽,露出底部最结实的泥土。第一片盐田靠着众人手挖肩抬才建造出来,为了造盐田,披星戴月风餐露宿再正常不过,连吃几个月的水煮鱼虾也很正常。
听见杨骁话语中的怨气,谢昭心中的愧疚之意更深。
那时候蓟县政务繁忙,招贤才抓军权,每一件事都劳心劳力。盐场这边交给杨骁后,他没怎么管过。
若是早知杨骁在此吃苦受累,他一定会让部曲多送两车肉来。
谢昭眼神惭愧:“是我不好,让你在盐场受苦了。”
杨骁露出了小白牙,爽快道:“嗐,王爷王妃那时候多忙啊,我怎能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你们?”
话音落下后,杨骁脸上的笑意散去,叹了一声:“事后才听他们说,在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你们遇到了好多惊心动魄的事。我很后悔当时不在你们身边,没能帮上什么忙。”
师乐安反问道:“你帮忙建了这么大的盐场,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杨骁又嘿嘿地笑了,“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什么咱什么都不缺,想吃什么都有。王爷王妃,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谢昭凝视着杨骁的双眼,认真道:“是的,大家都会越来越好。”
在盐场待了数月,杨骁早已摸清了海上的好去处。用了海鲜后,船重新启航,带着众人去巡视他们未来的海上牧场。
海上风光波澜壮阔,每一个时辰景色都会有变化,无论在船上哪个位置,都能看到独特的风景。
捞鱼捕虾,垂钓泅泳,第一次出海的众人充分体验了一把海上风光,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等到大家尽兴而归时,已经到了金乌西坠的时辰。
夕阳将海天染成了茜色,越靠近太阳的云朵,颜色越是艳丽。大片大片的云朵像是一幅泼洒在天空的画卷,也印在了镜面一般的盐田之上。
师乐安站在泊岸上,看着满眼深深浅浅的红色,再次被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配色惊艳到久久失语。
上辈子,她一直想着有机会去看看山海。可是,直到她加班猝死,都没机会去圆自己的心愿。
没想到这个梦想在此生实现了,这就是莫大的幸运!
“真壮观啊。”师乐安瞳孔轻颤,想要用自己的双眼,记录下眼前看到的所有美景,“阿昭,我们在盐场多住几日吧?”
谢昭微笑着颔首:“我也正有此意。”
*
话虽如此,谢昭他们在盐场只待了三日就得返程回蓟县了。
他们接到了消息,朝廷的旨意即将送达,接旨后盐场就能正式开始售卖官盐了。
不止谢昭他们要回,就连杨骁也要跟着回去。
各州府的商队们嗅觉比鹰犬还要灵敏,他们已经提前到达了蓟县,想成为被长芦盐场认可的商队。杨骁身为言官,得和商队的主事人接洽,挑选稳妥的合伙人。
临出发前,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谢昭等车时不小心踹翻了装螃蟹的木桶,桶中的小螃蟹爬了一车厢。
就在二人手忙脚乱捡小蟹时,杨骁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王爷王妃,我们盐场的新来的仓库管事有要事一定要当面禀报你。”
谢昭愣了一下,从车厢中探出头去:“什么要事?”
杨骁扫了一眼谢昭的发冠,不知何时,一只小蟹爬上了谢昭的发冠,正举着两只小钳子耀武扬威。
挺可爱的。
再看了小蟹一眼后,杨骁揣着手高深莫测道:“王爷见一面自然就知晓了。”
没多久,一个中年男人便弓着腰垂着手走了过来。此人神情忐忑 ,行走时闷着头目光盯着地面,看起来非常紧张。
谢昭看了这人几眼,毫无印象。
管事的走到马车旁边,便跪倒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用脑袋抵着地面。
杨晓见状乐了:“何管事,你方才不是很能说吗?怎么到了正主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讲了?王爷您知道吗?这名管事做事出了名的严格。”
谢昭并没有注意到杨骁说“严格”二字时脸上的笑意,他看向了跪地不起的种男人缓声道:“何管事,你有何要事一定要面见我?”
“草,草民何二,叩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岁万万岁。”何二抖着身体说出了这句话后,上下牙床开始打战,“草,草民曾今是蓟县城,城北暖房的管事。”
谢昭眼神一暗,沉声道:“城北暖房?是暖房出了什么事吗?”
过去的一个冬季中,暖房很好地维持着温暖,谢昭并没有收到异常消息。
何二大着胆子到自己面前,难道是想要检举什么恶事?
结果何二说道:“暖,暖房很好,一个冬季下来,无一人冻死饿死,也无人聚众闹事。是,是草民做了一件亏心之事,只要一想到就吃不下睡不着。草民觉得一定要见一见王爷,心里才安稳。”
谢昭眉头一挑:“什么亏心之事?”
这时就见何二抖着手,在衣袖中摸索着什么。
没一会儿他摸出了四枚铜钱,放在了身前的地面上。
“草民在暖房做管事时,曾经克扣了王爷的铜钱。”何二双眼紧闭,像是豁出去一般大声说道,“王爷糊墙半日,应得六枚铜板。草民不该嫌弃您手脚慢,克扣您四文钱!”
谢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