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是一件极其耗费时间的事,哪怕双方都拟定了章程,匈奴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等尘埃落定时,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下旬。
最终消息传到幽州时,师乐安和谢昭正在去往营房的路上。
谢昭将手中的消息递给了师乐安:“乐安看看。”
师乐安其实已经知晓了部分和谈结果,当她看到匈奴让出的城池数量时,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匈奴这次大手笔啊。”
在大景和匈奴数十年的博弈中,边陲的城市总是不断易主。原以为匈奴让出五座城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谈到最后,他们让出了八座。
“凉州五城,并州三城,诚意很足了。”师乐安合上纸条,笑道:“没想到老卢那一战能打回八座城,他知道了得把脖子仰到天上去。”
谢昭倒是有不同的想法:“我觉得,他大概会骂一阵。什么‘啊?老子辛辛苦苦打一仗,竟然一座城都没捞着?’什么‘他娘的凉州军和并州军两群怂蛋,还是得看我幽州军的。’”
不得不说,谢昭他们太了解卢肃了,就连卢肃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二人都能精准地猜出来。
笑了一阵后,师乐安道:“没事,他也就牢骚几句,等他看到后面马车上的新武器,说的话又不同了。”
就在他们说话时,前方官道上尘土飞扬,小圆的声音传来:“啊,姑娘,王爷,老卢带人来接我们了。”
一见面,卢肃便粗着嗓子得意地仰着脖子炫耀上了:“凉州军和并州军两群怂蛋,戍边二十多年,都不如我们幽州军干一场,哈哈哈哈~”
谢昭和师乐安二人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看,被我们说中了吧。”
卢肃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听说王爷王妃给我们送好东西来了,快拿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每一次王府送东西来都能给将领们带来别样的冲击,从最初的马鞍马镫,到后来护目镜探照镜,到后来捕鼠的狸奴和牛马用的盐砖……每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如今只要听说王爷王妃又送东西来了,将领们都会放下手中的事务出营迎接。
谢昭笑道:“别着急,等到了营房再看。”
师乐安补充道:“对,现在拆开,一会儿就塞不回去了。”
卢肃瞅着后方连绵的数十辆马车,看着马车上装得整整齐齐的木匣子,有些纳闷:“装不回去?怎么会装不回去呢?这不是很好装吗?”
饶是满心疑问,卢肃和铁骑的部将们还是压住了好奇心,强忍着撑到了营房中。车队还没停稳,一群人就簇拥到了马车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车上装着的东西。
“我猜是更好用的护目镜,或者是探照镜和望远镜。”
“这些算什么新鲜玩意?要我说,肯定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
“嘿,我就不说,我就等着开箱子看。”
众将七嘴八舌议论着,齐心协力将马车上的物件往下搬。木箱子放在地上时受到震动,内里的物件相撞,发出了铁器独有的碰撞声。
将军们欢呼起来:“是武器,这动静一定是武器!”
卢肃一刀劈开箱子上的束绳一把掀开了箱子上的盖子,只见一堆明黄色的麦秸映入眼帘,麦秸中有什么正折射着寒芒。
随手在麦秸中摸了一把,卢肃摸出了一柄三尺长的刀。这刀从制式上看,同先前的刀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与先前截然不同。
先前的刀具呈现白色,而卢肃手中的这柄长刀呈现青黑色。刀刃上的锻刀纹非常整齐,刀锋更是锐利得让人不敢触碰。
卢肃举起刀,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刀刃,刀刃受到击打发出了金属独有的嗡鸣声。卢将军双眼猛地亮了:“好刀!卫琅,出刀。”
卫琅已经被卢肃提拔为随身参将,听到卢肃的命令,他从腰间抽出了长刀。两个同样孔武有力之人同时挥刀,刀刃相撞时击打出了灿烂的铁花。
一声脆响后,卫琅手中的长刀断裂成两截,断裂的刀刃斜斜飞出去,重重插在了营地间的泥地上。
“好刀!”卢肃随手耍了几招刀法,“削铁如泥,用起来太有感觉了!”
而卫琅正盯着他长刀的断裂面陷入了沉思,断裂面光滑平整,他引以为傲的宝刀竟然没扛过卢肃的随手一击?
越来越多的将军们从麦秸中摸出了长刀,还有几个摸出了匕首和长戟。
方才师乐安说对了,拿出来的武器确实塞不回箱子里面去了。没有哪位将军能忍住诱惑,把到手的神兵利器塞回箱子里。
众人握着锋芒毕露的武器口中啧啧称奇:“好家伙,王爷王妃,你们下了血本了啊。如此锐利的宝刀,锻造他们的工匠必定是大师吧?”
“要是在战场上给我一把这样的宝刀,我能把京观筑到匈奴人的王庭中去!”
“是啊是啊,这刀子太好了,都能当传家宝了。哈哈哈哈~”
七嘴八舌中卢肃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劲。
宝刀虽好,不过数量也太多了吧?
随着打开的箱子越来越多,卢肃等人发现每一个箱子中都装着数十柄武器,而眼前的数十辆马车上装着的都是同样的木箱。
数量太多了,显然超出了小作坊精细捶打的极限。
卢肃皱眉沉思许久,而后走到师乐安身边低声问道:“王妃 ,这次送来的武器有多少?”
师乐安想了想后说道:“不太记得具体数量了,不过一会随车的文书会将单子交给你核对,你看看就知道了。”
卢肃眼神认真道:“长刀数量是不是上千了?”
师乐安点了点头:“是啊。确实上千了。”
卢定野摸着下颚沉吟许久,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欣慰道:“你们终于想通了,很好。”
谢昭愣了一下:“嗯?想通什么?”
卢肃快步走到谢昭身边,压低声音谨慎道:“私造兵器是大事,数千的长刀足以武装一支精锐之师。”
“王爷,您想做什么,放心大胆做就是。老卢我守口如瓶,只等您一声令下,我就和兄弟们操起家伙干他娘的!”
谢昭:……
师乐安惊叹不已:“老卢,你才是明珠蒙尘,竟然能从一柄刀推断出这么多。不过,有一点你可能猜错了,我和王爷没想着……”
卢肃连忙竖起食指抵在嘴边,做了个小声的动作:“你知我知兄弟们知就行了,王妃声音小些,人多眼杂,万一被人说出去就不好了。”
谢昭唇角不自觉地抽抽了两下:“卢将军,我们真的没想过造反。”
造反两个字,谢昭说得又轻又快,生怕被人听了去。
卢肃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兵多将广武器精良不用来开疆扩土干什么?难道养我们这群人是用来看的吗?”
“王爷你放心,不管是北上还是南下,兄弟们都听你的,你指哪,我们打哪。”
师乐安沉默片刻后,对谢昭说道:“王爷,能遇到老卢,是我们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