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奴隶能拒绝脱离奴隶身份的诱惑,虽然在场的奴隶们几乎没有机会踏入大景,但是光是听臧人甲说的那些话,他们已经血脉沸腾心生向往了。
谁不想堂堂正正做个人?他们明明和国主一样有血有肉,凭什么跪在地上任由他们打骂发卖?他们辛辛苦苦耕种放牧,得来的收获都被国主和贵族们拿走了。
吃不饱穿不暖,动辄被人打骂发卖的日子,谁想过?
可是身为奴隶,他们真的能被大景的国主善待吗?莫不是诓骗他们?
在场的奴隶们面面相觑,神情忐忑,生怕他们放下武器之后,等待他们的是无情的屠戮。
静默片刻后,有人用夫余话忐忑询问臧人甲:“你们说得这么好,可是如果我们放下了武器,他们真的能接纳我们吗?”
“是啊!我们听说,主……扶同和先前亲自去蓟县,结果被大景的国主拒绝了,人家根本不要我们!”
七嘴八舌间,就见卫琅踩着淤积的鲜血,缓缓走上了台阶。
看到他上来,臧人甲等人主动让出了中间的位置。
卫琅站在台阶之上,扫视着神情各异的奴隶们,高声道:“先前之所以不接受扶同和的投诚,是因为他没有诚意。夫余贵族屡次撕破两国友好盟约,滋扰我们的百姓。如今他落难了,带着人来投诚,难道我们的国主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他帮助他吗?!”
“难道说,你们会像你们的国主和贵族一样,继续滋扰边疆?!”
话音落下后,卫琅听见了奴隶们连声否定声:“我们当然不会,先前滋扰大景也是因为国主和贵族们的命令。”
“我们没有领土也没有马匹,就算能抢来东西,最后也会被领主收走。何况大景的将士那么厉害,我们也打不过他们。”
“对对,主子骑马,我们跑路,每次都被打得抱头鼠窜。弄不好还会死,谁想去打仗啊。可是如果不去,我们会被主子处死。”
“我的阿弟就是在偷袭玄菟郡的过程中,被守军杀死了。我们哪里还敢继续滋扰大景的百姓?”
说起伤心事,奴隶们一把鼻涕一把泪。
卫琅神情冷静地看着这群奴隶,神情毫无波动:“你们既然知晓扶同和不被我们接受的理由,就应该明白,大景的百姓不是谁都能当的。”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的王爷和王妃交代了,要善待无辜的奴隶。你们想成为大景的百姓,就要拿出诚意来。而不是手中握着武器,对着我要承诺。”
臧人甲立刻急了,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怎能看着好日子眼睁睁从眼前溜走?闻言他将手中的兵刃丢在了地上。
长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臧人甲转过身,向着卫琅的方向跪了下来:“将军,我们的国主已死,我们的国家已经灭亡了。我们愿意成为大景最忠实的百姓,请将军善待我们!”
臧人甲身边的亲卫也照着臧人甲的方式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几十个汉子虔诚地跪了下来:“请将军善待我们!请大景接收我们!”
见状,原本还在迟疑的奴隶们也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他们小声劝诫着还在坚持的奴隶:“快把刀子放下吧,领主已经死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是啊,不放下武器,难道还想和大景的铁骑对抗吗?难道还想像猪狗一样活着吗?”
“我不管,我想和家人团聚,我想住房子穿衣服,想吃饱肚子!我不在乎谁做主子,只要能给我一条生路就行。”
渐渐的,皇宫中的奴隶们一一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对着卫琅恭敬地跪了下去:“愿听将军差遣,请将军善待我们!请大景接收我们!”
卫琅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苍蓝的天空。
他知晓,夫余自此,彻底灭国。
*
能成为国主和贵族们亲卫的奴隶,都是奴隶中的翘楚。当他们一心想要归顺,爆发出来的决心和勇气让铁骑的将士们都大吃一惊。
八百里加急的军情还没送到蓟县,奴隶们已经在铁骑的帮助下核实夫余百姓的数量、开仓放粮、有组织地安置茫然无措的前夫余人了。铁骑将士帮着安排百姓的手段,他们学到了精髓。
卫琅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瞰着正在恢复秩序的城市。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循声看去,只见王衡将军正阔步而来:“卫将军!此战大捷啊!您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上兵伐谋,谁能想到夫余的新王会死在自己的亲卫手中?”
这次北伐,卫琅是主帅,王衡负责后勤。送完粮草后,王衡会顺便将金矿中挖出来的金子一并运回蓟县。
原以为这场战事还会胶着一段时间,没想到王衡前脚才带着车马到了金矿,后脚就接到了夫余灭国的消息。
王衡喜上眉梢:“可喜可贺啊!此战,卫将军功不可没!我大景立朝至今,这是开疆扩土之战呐!卫将军的名字,足以载入史册。”
卫琅谦虚地笑了笑:“也是王爷王妃提前部署,才有了今日的大捷。这场胜利,与每一位将士都息息相关,并非是我一人的功劳。”
王衡乐呵道:“真好,将军也能提前班师回朝了。将士们能在营房中过年了,你是不知道,今年秋收收成好,大伙儿都能过个肥年了。先前我听王府的人商量着今年给官员和将军们的腊赐,比去年多一倍。”
听着王衡乐呵呵的声音,卫琅抿唇笑了:“好事。”
“对了,王爷王妃还给幽州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准备了金腰牌。卢将军的那块金腰牌您知道有多大吗?”
卫琅也来兴致了:“多大?”
*
蓟县王府中,卢肃得意地走到了正在垂钓的李登面前,掀开了衣摆,露出了金灿灿的腰牌:“老李,看,我的金腰牌,大不大?亮不亮?”
李登目不转睛盯着水中的浮标,敷衍地应付一声:“嗯,大,亮。五斤的金腰牌,别说幽州,就算整个大景也找不出第二块了。”
闻言老卢哈哈大笑:“那是!这是王爷王妃给我的荣誉。老李,你的腰牌呢?让我看看?”
浮标突然向着水底的方向被拽去,李登眼疾手快地提起了鱼竿。鱼钩破水而出,上面的蚯蚓不翼而飞,李登幽幽看了卢肃一眼:“你赔我的鱼。”
卢肃双手一摊:“嘿,你的鱼跑了你找我做什么?”
李登眼睛危险地眯起:“如果不是你站在我身边炫耀你的金腰牌,我怎会放跑了鱼?三天炫八遍,你不烦我都烦了。”
“在我没发怒之前,带着你那该死的金腰牌,走远点。要不然我让傅护院今夜抱着福福上房顶。”
卢肃抽着凉气,摇着头郁闷走开了:“这年头,人心不古。嫉妒,让李刺史的眼珠子都冒绿光了。”
见卢肃走远,李登才悠闲地坐下,不缓不急往鱼钩上串蚯蚓:“可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