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声初似春涧融冰,冷泠清越中裹挟着寒意未消的震颤;
转瞬又化作风过琼枝,拂落的花瓣与弦音共鸣,在暮色中织成一片潋滟的音网。
细听之下,旋律中既缠绵悱恻,又似夹杂着着一抹幽怨古调。
待皇帝寻着琴音走近时,抚琴者指尖起落间,琴音止。
落花簌簌坠于她的衣袂间。
女子一袭桃花广袖霓裳裙,与这桃花林几乎融为了一体。
广袖上绣的流云纹和金线牡丹交叠在一起,裙裾缀满西域贡品孔雀翎羽,行动间折射出翡翠般光泽。
女子舒展罗袖的瞬间,熏染龙脑香的丝帛掠过桃枝,惊落的花瓣如胭脂雨纷扬。
她口中轻轻哼唱着自己刚刚弹的那首曲子,足尖轻点青石,舞动身姿。
旋身时霓裳裙摆绽放,如同展开的孔雀屏。
脚腕上的金铃发出丝丝脆响,与林间莺啼交织成趣。
皇帝定睛一看,才发现今日这成功引起自己性趣的小妖精,竟然是自己多日未见的贵妃。
杨真茹媚眼如波,忽以纤指拈住飘至唇边的桃花,眼波流转间将花瓣含入口中。
灼灼花色染上美人朱唇,当真勾人心魄。
皇帝瞬间失了魂。
他原本打算再冷上贵妃一段时间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皇帝缓缓朝着美人走去,脚步有种说不出的急迫感。
见到他,杨真茹眼中瞬间凝聚了一汪泪水。
眨眼间,泪珠缓缓滑落在瓷白面庞。
那幽幽怨怨又满是情意的眼,看的皇帝一阵心神荡漾。
他朝美人伸去手,美人却是含泪转过了脑袋,欲离开。
奈何美人没有注意脚下,落着一根桃花枝。
莹白玉足跨步之际,一不小心绊了那枝条。
美人儿身子瞬间不稳,弱柳扶风般往一旁倒去。
皇帝如何会眼睁睁看着美人儿摔倒在自己身前?
就见他长臂一伸,将人揽入了自己怀间。
“皇上~~~”
杨真茹抬起青葱玉指抹去眼角的泪,娇娇弱弱的喊。
“妾身不该打扰了皇上赏花的雅兴,这就走……”
皇帝揽着人不放,伸手捏了捏她泛红的鼻尖。
“爱妃这么急着回去做甚?不是在等朕过来赏你这朵娇花吗?”
杨真茹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
“爱妃哭什么?”
杨真茹呜咽道:“什么事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妾身有罪。”
皇帝将人揽着压在了桃花林间的一张石桌上,哑声问:
“爱妃何罪之有啊?”
“妾身今日就是故意在这里等着陛下的,妾身日日盼,夜夜盼,盼了十八天七个时辰零两刻钟都没见到陛下,相思成灾,这才学了这手段,等在这里,想让陛下多看妾身一眼,呜呜呜……”
她哭的伤心:“是妾身贪心了,陛下莫要厌烦了茹儿……”
皇帝看着身下美人儿伤心欲绝的可怜模样,心瞬间就软的一塌糊涂。
不论茹儿是装病,还是用手段与他偶遇,都是为了看上他一眼啊。
她对他的爱这般浓烈,他却因为她娘家人献给他一本假的琴谱而故意冷落她。
着实不该!
皇帝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问:“穿的这般少,冷不冷?”
杨真茹娇羞的看了他一眼,一张白嫩小脸埋在他怀里轻轻蹭。
“这身桃花广袖霓裳裙,陛下忘了吗?妾身曾穿着它……”
皇帝脑中自动浮现出一幕幕香艳灼人的画面。
闻着林间的阵阵桃花香,以及身下美人儿身上独有的清香,他瞬间心猿意马。
哪里还在意此时此刻,两人正在何处……
皇帝俯下身子,张嘴衔住杨真茹红艳的唇,急切啃噬。
洪运似乎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他眼观鼻,鼻观心的退到了桃花林入口,诚诚恳恳的做起了守林人。
翌日。
大家就都知道,皇帝又开始宠杨贵妃了。
后宫一众嫔妃咬碎了一口白牙,却无能为力。
这些年,这样的戏码不知道演了多少回,每当她们认为,杨贵妃这次是真的失宠了时,现实总会给她们啪啪几巴掌。
杨贵妃其他本事没有多大,这魅惑君心的本事,无人能敌。
她们望尘莫及啊……
慈宁宫。
太后也得知了此事。
她揉着发疼的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才半个月,杨贵妃便又将她那傻儿子给哄去了。
她越想越气,不由又恼了自己的那个一条筋的侄女。
皇后那个榆木脑袋,但凡能学个杨贵妃的皮毛,她都不至于操碎了心。
太后气得心口疼,和自己较起真来,连早膳都不吃了。
钟嬷嬷急的不行,奈何不管她好说歹说,太后这次硬是不肯用膳。
原话是:被那个不孝子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太后拉着钟嬷嬷,将皇帝大骂了一通。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
皇帝大早上过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今日看他不顺眼的很,不由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誉王。
誉王做事处处妥帖,且文韬武略,什么都强过皇帝。
要是当年,她让小儿子做皇帝的话,誉王定然是干不出这种宠妾灭妻的事情来的。
奈何誉王并非嫡长子。
在大晏,不论是皇族还是世家,承位者都是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
誉王便是吃了年龄的亏。
如此一想,倒是委屈了誉王。
太后看着皇帝,商量道:“哀家想驰哥儿和霜姐儿了,你下旨,让誉王一家,进京陪陪哀家吧。”
皇帝微微拧眉,有些不赞同。
“母后,无甚大事,番王不能随意进京。”
太后瞪他:“进京陪哀家,怎么就不是大事了?感情在皇上眼中,哀家这个老婆子都没有资格想孙子孙女是吗?”
“母后,朕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你做皇帝了,天天窝着贵妃宫里,也不说来陪陪哀家这个老婆子。你不陪哀家,便让誉王来陪!”
皇帝无奈,最终还是遂了太后的愿。
“好,朕这就去传旨,让皇弟一家进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