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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即逝。
立冬这日,小雪纷飞。
晨光初破晓,霜色染重檐。
碧玺宫内外,早已换了气象。
朱墙黛瓦间,宫人们悄然忙碌,撤去秋日的薄纱帷帐,换上了厚重的锦缎帘幕。
阶前几株老梅,枝干嶙峋,已隐约可见点点花苞。
只待风雪一催,便要绽放出冷香。
殿内。
温梨儿艰难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被冷风一吹,她又哆哆嗦嗦的重新钻回了被窝。
眼见皇后就要生了,睡懒觉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想到往后又要大早上爬起来去请安,温梨儿就觉得自己现在得好好珍惜啊。
就在她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时,青竹进来提醒她。
“娘娘,今日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要从护国寺回来,您要随皇上皇后一起去正阳门迎接呐。
温梨儿还未彻底清醒的脑子反应了好一会。
“青竹,是今日吗?”
“回娘娘,就是今日。”
“皇后也去?”
不应该呀,皇后自怀孕后,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今日外头还下着小雪,她怎的还要跑出去了?
青竹回道:“凤仪宫来了人,道皇后会去。让贵妃您和两位才人先去凤仪宫。”
温梨儿闻言,赶忙起身。
“快快快,快伺候我洗漱更衣,再为枭枭换上那身带老虎帽的小红衣。”
“是。”
青竹出去吩咐了几句,又将寝殿外的宫人都叫了进来。
所有人有条不紊的忙活着。
温梨儿立在鎏金缠枝梨花镜前,任由宫婢们为她整理衣装。
镜中映出一张芙蓉面,因着晨起未施粉黛,更显得肌肤如新雪般莹润透白。
杏眼微挑,眼尾天然带着一抹胭脂色,像是画师精心点染的桃花妆。
唇不点而朱,此刻正微微抿着,露出颊边一对深深的梨涡。
她今日穿的是贵妃规制的雪青色织金宫装,对襟广袖上密密绣着百蝶穿花纹。
每一只蝶翼都用孔雀羽线掺着银丝绣成,随着动作流转出斑斓光彩。
腰间束着五色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垂下时正巧落在裙裾的云纹滚边上。
最外头罩着件银狐皮滚边的黛色斗篷,领口处缀着颗鸽血宝石,衬得脖颈愈发修长如玉。
青竹正为她绾发,先将满头青丝挽成惊鸿髻,再一一簪上赤金点翠步摇、翡翠七宝玲珑簪。
一连插了好几根,眼见青梅手中又拿了支累丝嵌宝金凤簪,还要再插。
温梨儿忙按住了她的手。
\"够了够了,再插下去,我脖子都要被压断了,就这样吧。”
青竹有些犹豫:“娘娘,今日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回宫,是大喜的日子,就要打扮的隆重些、喜庆些,这样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看了才开心。\"
温梨儿摇了摇脑袋:“已经够喜庆了,就这样。”
她摇着脑袋时,发上的簪头垂下的珍珠流苏正巧落在鬓边,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还怪好听。
青竹看着,忙抬手给她理了理流苏,没再劝。
而就在这时,寝殿外传来响动。
\"禀贵妃娘娘,小殿下也收拾妥当了。\"
奶娘贺氏抱着个裹在红锦袄里的小团子进来,那虎头帽上两颗黑曜石眼睛亮晶晶的,衬得小娃娃越发玉雪可爱。
温梨儿伸手接过枭枭,袖口露出的鎏金嵌翡翠护甲轻轻擦过虎头帽。
她忽的轻笑:\"咱们枭枭今日看起来,倒比阿娘还威风。\"
满屋子宫人都跟着抿嘴笑了起来。
窗外梅枝轻颤,抖落几点未化的雪粒子,正映着镜中美人如画的眉目。
温梨儿将枭枭递给贺氏,牵着他的小手笑眯眯问:“宝宝,娘教过你的,等下见到太皇祖母和皇祖母,该怎么叫啊?”
枭枭睁着一双黑葡萄大眼,张着小嘴叫:“娘……娘……祖祖……”
经过温梨儿锲而不舍的坚持下,枭枭现在已经会叫:爹爹、娘娘、祖祖、叔叔、哥哥、弟弟、舅舅。
都是叠音,且叫的不算流利。
但温梨儿却很有成就感。
她俯身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夸赞道:“枭枭真棒。”
枭枭咧着小嘴,开始流哈喇子。
等用过早膳后,温梨儿抱着枭枭,带着一众宫人去到凤仪宫。
才到宫门外,就远远的看到了皇上。
他穿着龙袍,立于庭院中,目光盯着一株银杏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日格外的冷,呵气成霜。
永泰捧来新制的貂裘为他披上。
玄色缎面,银线暗绣云纹,领口处一圈雪狐毛,衬得他眉目愈发清冷。
温梨儿忙加快速度上前,甜甜唤道:“陛下。”
晏时叙转过头来。
见着她来了,他眼眸中的冷沉幽暗如同那飘飘然的白雪般,瞬间融化。
他握了握她的手,摸到一片凉意,立马就蹙起了眉:“为何没带手炉?”
温梨儿解释:“穿的厚,不太冷的。”
“手都冻成这样,怎会不冷?”
晏时叙朝永泰看去,永泰立马会意。
他以极快的速度弄来了一个手炉,恭敬的递给温梨儿。
温梨儿无奈,现在才立冬,倒是也没有那么冷。
但在皇上的注视下,她还是乖巧的将手炉捧在了手中。
晏时叙这才放心。
殿内。
炉火已生。
铜鎏金狻猊香炉吞吐着沉水香,混着新焙的茶气,暖意氤氲。
谢甄容扶着自己的大肚子,吩咐宫人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备立冬的“补冬”膳。
温梨儿跟在晏时叙后头走进大殿,朝皇后行礼。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谢甄容看向温梨儿,心头越发酸涩。
刚刚,皇上和这女人在外头你侬我侬,她可是都看到了。
明明已经生过一个孩子,这女人的气色倒是越发好了,比刚进宫时,还要漂亮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