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江山赋
傅司铎站在傅氏集团总部大楼的落地窗前,手机突然震动。
看到\"爷爷\"二字时,他注意到屏幕上同时跳出一条消息:
【四爷已于半小时前抵达老宅】
酒杯在他手中微微一颤,威士忌险些洒了出来。
傅知珩。
老爷子同时召见他们兄弟,那个从国外回来的野种,如今在江山赋竟然也配和他平起平坐了?
“爷爷。”
傅司铎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直到骨节发白。
“立刻回老宅来。”
傅清淮的声音比往日更冷。
电梯下行时,镜面映出傅司铎绷紧的下颌线。
他从小是害怕傅清淮的。
五年前董事会晚宴的场景突然闯入他的脑海。
傅知珩穿着不合规矩的黑色高领毛衣出席,却获得了傅清淮的亲自引荐。
当时那小子说什么来着?
“我在A国学会一件事。”
傅知珩当众晃着红酒杯,狼一样的眼扫过在场所有人。
“想要肉,就得把竞争对手的喉咙咬断。”
满座哗然中,唯有傅清淮笑着拍了拍傅知珩的肩。
而那时,他傅司铎穿着精心挑选的定制西装,却连发言机会都没得到。
“傅总?”
韩森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刚收到的消息,傅知珩上周拿下了南城的地块。”
傅司铎嘴角抽动一下。
又是这样。
他花了两年时间布局的旧城改造项目,傅知珩直接用两倍报价野蛮截胡。
商圈里现在都说傅知珩颇有傅老爷子年轻时的狠劲。
“违规操作。”
傅司铎整理着袖扣冷笑,“等资金链断裂,看老爷子还笑不笑得出来。”
车窗倒影中,他的表情突然凝固。
六年前那个雨天,当老爷子牵着傅知珩走进老宅大厅,宣布这是傅家四少爷时。
雨水顺着傅知珩的皮衣滴落在地面的昂贵地毯上,洇开一片污渍。
当时二十二岁的他穿着雪白的衬衫站在楼梯口,听着傅清淮说:“司铎,你弟弟从小在国外长大,你多教教他规矩。”
结果呢?
这个不懂规矩的野小子,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登上了董事会晚宴的发言台。
甚至现在全公司都知道,大少爷讲规矩,四少爷定规矩。
“傅总,到了。”韩森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
“大少爷,老爷和四少爷在书房。” 管家说道。
傅司铎解开西装扣子的手顿了顿:“他们谈了很久?”
“一小时十二分钟。”
老管家欲言又止,“知珩少爷带了项目书...”
傅司铎的长指停留在车门上,随后甩上车门发出一声震人的闷响。
上次能源并购案汇报时,傅清淮分明只给了他二十分钟。
傅司铎突然扯松领带。
既然大家都想摊开了。
那就别怪他做的太绝。
刚到书房门前,傅司铎就听见傅知珩沙哑的笑声。
“老头子,你这茶苦得像罚酒。”
紧接着传入傅司铎耳中的是傅清淮在谈公事时罕见的调侃。
“比你那破威士忌强。”
傅司铎的指甲陷入掌心。
从小他每次进爷爷的书房都会屏息凝神,生怕说错了话,那小子却敢在这里抽烟喝酒。
想到这,傅司铎敲门的力度比平时重了三分。
“进来。”
推门的瞬间,烟草与浓茶的气息扑面而来。
傅知珩大咧咧地坐在傅清淮专属的个人沙发上,黑色衬衫领口敞开,一道疤痕从锁骨蜿蜒至衣领深处。
见到傅司铎,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
“哟,模范生来了。”
“四弟。” 傅司铎温和地点头,目光扫过散落着烟灰的桌面。
而老爷子居然视若无睹。
“司铎。”傅清淮敲了敲桌面,“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南城项目的利润预估表,数字高得离谱。
突然,傅知珩前倾身体,带着侵略性的周身气场扑面而来。
“大哥,听说你原本想要这块地?”
他将手中的烟蒂捻灭在桌面上,“早说啊,我让给你。”
听到这,傅司铎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四弟。”
他微笑着抽出钢笔,在报表某处画了个圈。
“这拆迁的赔偿金,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傅氏不是你拿来卖人情的慈善机构。”
书房温度骤降。
傅知珩眯起眼,点漆的眸子如同被浸入了寒潭中,携着一股子戾气看着面前的傅司铎。
老爷子突然咳嗽起来,傅司铎立即起身倒水,却被傅知珩抢先一步。
只见他直接拧开桌上的酒瓶,往傅清淮的茶杯里倒了半杯琥珀色液体。
“喝这个,比那破药管用。”
傅司铎盯着傅清淮居然接过了茶杯,胸腔里翻起毒液般的嫉妒。
就在这时,傅知珩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扫了眼屏幕,突然低咒一声站起来。
他径直走到门口,并未回头,向着身后的傅清淮摆了摆手。
“老头,我还有事,改天陪你下棋。”
书房门“砰”地关上。
“司铎。”
傅清淮的声音将傅司铎扯回现实。
“解释下这个。”
甩过来的文件上,赫然是他挪用八千万的资金流向报告,上面有他用假名签的批条。
傅司铎呼吸一滞。
“爷爷,这是有原因的,那笔钱...”
“原因?”
“你弟弟在餐桌上发疯,你在董事会后偷钱!傅家现在成了什么?土匪窝吗?!”
傅司铎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揭穿。
他微微低头,做出羞愧的样子。
“爷爷,这件事我可以解释。这笔钱是用来...”
“用来收买董事会成员,安插你的亲信?”
傅清淮打断他,“司铎,我还没老糊涂到连这种把戏都看不出来!”
傅司铎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老东西果然一直在监视他。
他抬起头,眼中适时地浮现出委屈。
“爷爷,我只是想为集团培养更多人才,那些老董事思想僵化,阻碍集团发展...”
“放屁!”
傅老爷子猛地拍桌而起,“傅氏能有今天,靠的就是这些'思想僵化'的老臣!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傅司铎感到一阵热血涌上头顶。
二十八年了,无论他做什么,在老爷子眼里永远都是不够好、不够格。
他强压下怒火,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尖锐。
“那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永远做您羽翼下的乖孙子?傅氏需要革新,需要新鲜的血液!”
“革新?”
傅老爷子冷笑,“你所谓的革新就是背着我搞小动作?挪用公款?拉帮结派?司铎,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
又是这个词。
傅司铎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
无论他多么努力,永远换不来一句肯定。
“爷爷。”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我错了,但退一万步说,陈氏化工突然转向沈家,我必须抢先...”
“陈氏?”
傅清淮叹了口气,“这笔钱最后去了哪,司铎,你心知肚明。”
傅司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我只是怕您不同意这个方案,才…”
“怕我不同意?”
傅清淮显然对他的解释并不买账。
他突然猛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发出“砰”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傅司铎的话。
“两年前,知珩要五个亿搞什么地下赛车俱乐部,我当时就明确表示不同意。”
“结果呢?” 傅清淮的手指向窗外。
“他押上自己的所有股份去玩赌命赛车,赢了七个亿,现在那破俱乐部每年盈利翻倍!”
傅司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了下来。
他记得那天深夜,傅知珩满身是血踹开老宅大门,把沾着汽油味的支票拍在老爷子面前。
“司铎,” 傅清淮突然叹了口气,声音放软,“你从小最让我省心...”
傅司铎心头刚升起一丝希冀,就听傅清淮继续道:“但最近知珩看人看事,比你准。”
这句话像把淬毒的刀,精准捅进傅司铎心脏的最脆弱处。
“你多和他学学。”
七年前那个雨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重叠。
司铎,你多教教他规矩。
你多和他学学。
不过七年,物是人非。
“是,爷爷。”
傅司铎低头应声,镜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眼底翻涌的黑暗。
“我会去,好好请教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