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小尿出生的时候撒了一泡尿,故名小尿。他自小接受的是无神论教育,所以根本不信鬼神算命算卦这一套,骨子里认为是封建迷信。这也难怪,这一套东西向来被所谓的知识分子斥之为封建迷信。
小尿后来成了本村的医生。长大后的他方面大耳,膀大腰圆,身体浑实。
四外行医时,常常一个人背着药箱,大半夜从坟地荒地走,丝毫不惧。据他说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鬼打墙呀迷路呀这一类怪事。
在我看来,他就是那种身体健康,煞气重,阳气足,鬼灵轻易不敢沾身的那类人。有很多屠夫就属此类人。
因此,他也什么都不在乎。
穿着也不讲究,就是个土郎中大夫。此人很有点儿小聪明,打牌的时也常爱耍一小赖。不过这也属人之常情,毕竟“酒厚牌薄”嘛!此人表面大大咧咧,友好和善,实则鬼精鬼精的。他本门兄弟好几个,但从不惹是生非,毕竟和气生财嘛。听说一次他和顺争执起来,顺拿着一块砖头砸过去,他没有还手,后来还提了苹果,去顺家登门道歉,二人才和好如初。
小尿比我大**岁。我与他经常在一块儿开玩笑,相互调侃。但有一件极为不地道的事,让我损他多少回。
当年,他与女友谈恋爱处对象,女友怀孕了。他的一个亲戚在县里准备给他安排个吃皇粮的工作,他竟然不同意这门婚事,也就是死活不要人家了。
女友在媒人院门口堕胎,爬到树上,从树枝上往下跳,结果疼得用手指把土地都刨了几道坑。他们家却丝毫不为所动。
后来他那个亲戚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了他这件事还是什么原因,就不再不管他工作之事。因他家已经名声在外,怕娶不上媳妇儿,他妈又去求那女方家。
听说当时下着大雨还要过河,他俩走在桥上,两岸的人都在看,要看看小尿妈——这个女人是啥样。后来女友还是嫁给他了。
我多次当着她媳妇的面调侃他,说他心比较毒,还说他比较抠,又说你给亲戚家送件水,掂箱方便面,人家看你铁公鸡,一毛不拔,能管你工作的事?
他听了常常一笑化解。旁边他媳妇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埋怨他两句。
我算卦,他就是不服,总是没事儿试探试探。
2000年春天,他就让我给他算命,我也给他算了,说他八字中五月逢丧门,七月逢五鬼,那年他又是五鬼压运,该有官司打。告诫他五月不去南方,七月不去西南。
刚过五月,他就跟我调侃说:“你不是说我五月有灾,该有官司打?”我说:“没事,还有七月呢。”伟也说:“你五月过了,七月还没过呢。”
七月中下旬,老家已经开始收花生。一天下午,他和媳妇在地里收花生,我找到他,开始调侃。
因为以前我在医院实习时,医院有禁止的不文明用语,其中不让医生对病人说:把裤子脱了!我就以此为切入点儿着手调侃他。我那时年纪轻轻,说话真有点口无遮拦。
因为小尿极不讲究,常常光着膀子,穿个大裤头就出入卧房给人打针,常常是让人把裤子一脱,照屁股上一针,无论男女。
我绘声绘色地说:“你给女的打针,见了面儿就说了一句,把裤子脱了!这时候屋外冲进几个人上来,照你脸上扇一巴掌,说,官了,还是私了?”因为七月为申月,龙年申为五鬼,方位在西南。自来八卦西南方为死门。我还指着西南方,说得煞有其事。现在想想我真是无知者无畏呀。所谓“三年学个大医生,十年学个怕医生”。小尿也经常这样说。
本身就是开玩笑的那种语气,自己说得兴高采烈,绘声绘色。旁边地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楚,然后小尿有点不那个,然后说:“声音低点,说那么大声干嘛,开玩笑,没有这样开的,啥叫裤子脱了,啥叫官了,私了。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小尿看似不迷信,但打牌前不让我说输字,我若说要是输了,他会指责我:“看你说得好彩头儿!”好笑吧,我就说他:“你说我迷信,你比我还迷信!”发布此篇写标题时,我忽然想到:“村里有个医生不信邪,他的名字就叫小尿!”“村里有个医生叫小尿,他就偏偏不信邪!”竟用小芳的曲调哼唱两句。
(是以请读者朋友们不要造学,以免造了口业,毕竟我已经造了口业。口业的能量可大可小,其后果也是可大可小。小似一阵风,大则无边。所以千万要慎重善护口业。也请,万一哪天小尿看到此篇,还请原谅则个,在此致歉!)
此时想起九年前,与一帮人去干活,坐着大卡车,我说:“这车要是翻了,我们就跳车!”立马有叔辈的同事说:“你没在车上?”我说:“在呀!”他说:“那你还说这话?”我说:“说这话有啥,又不是车真的翻……”旁人连忙截住我话头。
没过几天,小尿就出事了,听说他把我们村西头的钟叔媳妇的腿打针给打瘫痪了。钟叔比小尿大不了几岁,两家就隔了一排房。钟家也在村沿的最西南边儿上。
这件事在村里传开了,二伯对我说:“那天你说小尿有官司打,有人讹他的事儿,你中伯跟我说了,那时他就在旁边听着,反正你说早晚有人讹他,小尿还说你嘴胡乱呱嗒,这不,他这事儿不是出来了?”当时我听了,应该是又惊奇又感慨吧。
小尿情绪低落,找到我说:“老表,都怪你嘴胡乱呱嗒,说我有官司打,这次真有官司打了。”我说:“这样吧,人家腿都不能动了,你那医药费就别要了吧,人家怪可怜的。也就200多块钱,只当做个人情,不要就不要了吧!”
小尿头一别说:“200多块钱,那也是钱,我可怜她,谁可怜我,她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再说这事根本不是我打针打的,我要不要钱,这不就自认是我打针打的了吗?”
因他振振有词,一口咬定说臀部就没什么神经,根本就不可能把腿给打瘫了。两家相执了几天,于是打算第二天去信阳市做鉴定。
二伯说,以前有医生给人打针,一针扎下去,那人笑个不停。医生赶紧说他有点事先回家了,后来针一拔,那人当场就死了。
去做鉴定的前一天下午,小尿和媳妇儿说第二天去买鸡架、买菜割肉,准备摆一桌,让晚上给他在院子里烧烧纸祭星星解灾。我说解灾可以,但是这个酒就不要摆了。因为我相信人一辈子该吃多少该喝多少都是一定的,吃完喝完人就该走了,就算吃别人的,也是在消耗自己的福报。所以我不会刻意地去多吃多喝多捞多贪多沾别人一点。
二人坚持要备一桌酒菜。当天晚上,小尿还专门嘱咐我明天晚上一定要来。
小尿他们做鉴定回来,隔着桥,在河对岸,他看见我们,大喊一声:“老表,我回来了!”
顺和伟说:“你看他那兴劲儿,估计是压不到他头上,要不然他会那么高兴?”
金哥说:“他俩家这个事儿,你看吧,他们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