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育贤拎着一桶雪从外面走进来。
把雪倒进灶上的大锅里,她才看向余斌。
“你昨天累了一天,要不再睡会?”
“不用,妈,人呢?”
余斌边说边从炕上爬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穿着毛衣毛裤,棉裤和棉衣被塞在了被子下面。
“装车呢,他们准备今天就回去,你回去吗?”
“我……”
余斌有些犹豫,他有很多话想和母亲说,可这里毕竟是伐木队,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说的。
“你还是回去吧,后天就开支了,你不回去,你和我的工资谁领,没钱那几个小的吃啥!”
孙育贤笑着说。
看着母亲,余斌想了想,点点头。
“嗯!”
“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你老虎叔,我累不着。”
“嗯!”
余斌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断点头。
吃完早饭,余斌跟着周铭、李天望他们回了场部。
回去的这一路,所有人都很兴奋。
根据统计,昨天他们在黑松岭这边打了一百二十九头狼。
如果算上打伏击打死的五十七头狼,和余斌砍死的十几头狼,总数已经超过了两百。
大家都希望在回去的路上,能捡到昨天晚上打的那些狼尸。
可就像余斌想的一样,回去的这一路,他们一头狼尸都没看到。
这让众人多少有些失望。
回到场部,将狼尸都放进仓库,周铭直接给大家放了一天假。
余斌也不担心会有人把他打到的猎物赖掉。
这么多人看着,他可不相信有谁胆子这么大。
周铭之所以把狼尸统一放到仓库,不过就是为了拍照汇报,再等上面下来人核实。
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猎物还是要归还给各人的。
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上了一天班,第三天就是一月二十号,也就是林场开支的日子。
因为这两天没下雪,不少伐木队陆续往回运原木,余斌整整忙了一天。
快到下班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开支。
他的那份好说,老何叔已经帮他领回来了,可母亲的那份,就只能他跑趟财会科领。
跟老何叔说了一声,他直奔财会科。
好在他跑得快,到财会科的时候,财会科还没关门。
财会科的几个人都认识他,直接拿出孙育贤的工资条。
“三十五块钱,十斤粮票,你点一下。”
财会科的人把钱和粮票推到余斌面前。
看着面前三张十块钱、一张五块钱和十张一斤地方粮票,余斌瞬间有些恍惚。
前世他用了十几年电子支付,已经好久没看到真钱了,还是这么小面值的。
苦笑一声,摇摇头,余斌当场又数了一遍,道了声谢直接离开。
看看时间,现在已经下班了,他也不用再回小火车站,就直接往家里走。
可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几个邻居坐在堂屋里,看到他进来,都站了起来。
“小斌,你开支了吧?”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直接问。
这人是他家邻居李婶,两家关系不错。
听这话他就明白了,应该是以前和李婶借过钱,人家现在要账来了。
不过他记不清欠多少钱,只能问李婶。
“我一共管您借了多少?”
“五块!”
李婶笑着伸手比了一个五。
余斌直接把五块钱放在李婶手上。
看李婶拿到钱了,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不一会的工夫,余斌就把欠的钱都还了。
等人走了以后,他看了看手里剩下的钱,不由得一阵苦笑。
他和母亲孙育贤的工资加在一起,一共七十块。
可还完欠账,他手上就只剩下二十三块钱,和二十斤粮票。
好在这个时代借钱不用给利息,不然他能剩下的只会更少。
“你就是烂好人,谁借钱你都借,等人家开支了你又不去要,还完钱你还剩下什么?”
余靖从西屋抱着余多水走出来。
“谁家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再说借的钱我也不能不还啊。”
余斌苦笑着解释。
“那我们吃什么?你再去借吗?”
“这个月应该不用了,我打了好多狼,在场部的仓库里放着呢,过两天就能送过来。”
“你就那么相信周铭?”
“他一个场长,应该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余靖冷哼一声:“到时候再说吧,钱给我,我去买粮,再晚一会,粮店就没人了。”
说着他把余多水塞到余斌怀里。
余斌转头看了一眼座钟。
“已经五点半了,粮店还有人吗?”
余靖白了他一眼:“周娟在粮店,你忘了,我让她等我一会,她肯定能等。”
说完从余斌手里拿了五块钱,又从桌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米袋子,转身就走。
看着余靖的背影,余斌愣了好一会。
多了四十多年的记忆,他对周娟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甚至都不记得周娟干什么工作。
可听余靖的意思,似乎周娟能等余靖,也是因为他。
好像周正来闹事的那天,也说过类似的话。
难道自己真对周娟做过什么?
“爸爸,你想什么呢?”
余多水好奇地问道。
看着女儿白嫩的小脸,余斌笑笑。
“多水,你喜欢周娟阿姨吗?”
小姑娘歪着头,抿着小嘴,想了好一会,点点头。
“娟姨总给多水好吃的,多水喜欢她。”
看着女儿一脸认真的样子,余斌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孩子就是好哄,有口好吃的,就能骗过去。
好在这里是林场,没人贩子敢过来,不然他真怕这孩子被人给拐跑了。
余靖不到半个小时,就扛着一袋苞米面回来了。
有了这袋面,一家人总算吃上了一口粮食。
吃肉虽好,但吃多了难免会感觉腻味,有了苞米面饼子,一家人吃得还是很开心的。
接下来两天,场部那边都没有把狼分下来的消息,余斌就有点急了。
他家现在只剩二十块钱和二十斤粮票,要是没有狼肉,很可能连这个月都没法熬过去。
没办法,周六早上一上班,余斌看没什么事,就跟老何叔请了个假,去了趟场部。
他想问问周铭,什么时候能把狼尸给他。
就算不全给,先给了两三头狼尸,他也能熬到下个月开支。
结果他到了场部,还没等走到场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喊。
“周场长,我可跟你说,肉要是没我们哥几个的,你可别说我把库房给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