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早早地开始干活。
张伟恒的鳄鱼皮鞋陷在退潮的淤泥里,像两只搁浅的黑色水母。
他抱着装满海胆的藤筐往仓库挪动时,三个影子从棕榈树后闪出,一脚踢翻了藤筐,藤筐应声翻倒,带刺的海胆滚进岩缝。
“他妈谁?”张伟恒撩开长刘海,大声道。
“张总,该算算咖啡豆的账了。”王潘的草鞋踢飞一颗海胆。
他身后的马大哈攥着捆椰绳,粗粝的麻纤维上还沾着鲸爆时的腐肉碎屑。
张伟恒见王潘和马大哈来者不善,心中一紧,但他在这岛上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被这么轻易地吓住?
他把脚下的鳄鱼皮鞋用力拔了出来,故意往一旁的石头上磕了磕,想要把淤泥甩掉,同时也给自己壮壮胆。
“算账?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算?”张伟恒哆嗦着嘴唇,却还强装镇定。
王潘冷笑一声:“我们之前给你卖命这么久,你却是怎么对我们的?”
说着,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张伟恒。
马大哈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张总,你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他紧紧握着椰绳,手掌因为用力已经变得青筋暴起。
张伟恒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了礁石上,他这才感受到无路可退。
“你们懂个屁,你们要是敢乱来,我...我马上告诉法庭!”
王潘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脚踹在了张伟恒的肚子上。
张伟恒痛得“啊”的一声,弯下了腰。
马大哈也没闲着,挥起手中那带着腐肉碎屑的椰绳就朝着张伟恒抽打过去。
张伟恒躲避不及,手臂上被抽出一道红红的印子。
“你们他妈...”
张伟恒试图反抗,伸手去抓王潘的脚,但王潘动作太快了,他又朝着张伟恒的脸甩了一脚,张伟恒的鼻子当即就流出血来。
马大哈继续用椰绳抽打着张伟恒的后背,张伟恒趴在地上,狼狈不堪,他的衣服上也沾满了沙子和淤泥。
王潘骑在了张伟恒的身上,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
“叫你平时耀武扬威!”
马大哈也蹲下身子,和王潘一起对着张伟恒一顿猛揍。
张伟恒的眼睛渐渐淤青,嘴唇也破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王潘和马大哈两人的力气太大了。
周围干活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但是没有人敢上前劝阻。
他们都深知张伟恒平日里的为人,虽然这次看起来很可怜,可大家心中对他也没多少同情。
王潘打累了,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马大哈也跟着站了起来。
张伟恒躺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似的,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今天就先这样,呸。”王潘对着张伟恒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和马大哈一起扬长而去,只留下张伟恒躺在原地,周围是一群沉默不语的旁观者。
张伟恒的金表表盘在挣扎中碎裂,时针卡在九点十七分。
潘安发现现场时,张伟恒正蜷缩在椰子树气根间。折断的金表链刺进手臂,血珠顺着礁石间的沟壑流淌,在阳光下像条微型红溪。
潘安简易地帮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潘安皱着眉头,手法略显生疏但不失细致地帮张伟恒包扎着伤口。她的目光中没有太多的同情,只是就事论事地做着该做的事。
张伟恒躺在那里,全身的疼痛和内心的屈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毫无征兆地开始掩面痛哭起来,那哭声在这片海滩上回荡着,但周围的人似乎都不为所动。
潘安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子,也没安慰他。
她只是对着周围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喊道:“都在这儿看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干活,今天的工作量可没减少。”
众人听到她的话,都默默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干活了。
只剩下张伟恒还在椰子树下哭泣,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那些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人现在却对他如此冷漠,而自己也被揍得如此狼狈。
张伟恒站起身,面向着大海,愤怒地咆哮着。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有钱!我怕什么?我有钱我还怕没船?”
张伟恒的咆哮声在海面上空回荡,可回应他的只有海浪永不停歇的拍击声。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紧接着,他站在礁石边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哎!张总!”
“老张!”
“别做傻事啊!”
南天佑第一个跑过去,但跑到礁石边上,看到离海面较高的距离他还是犹豫了一下。
王德发在远处看着情况不对,他急忙跑了过来。
“你赶紧救他啊!”南天佑催促道。
王德发脱下外套,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水里。
此刻的海面被张伟恒砸出巨大的水花,白色的浪沫一瞬间吞没了他们两人。
王德发奋力地蹬水,手臂强力地划动着,朝着张伟衡所在的位置突进。
接近张伟恒的时候,他看到张伟恒在水中挣扎着,王德发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地抓住了张伟恒的胳膊。就在他抓住张伟恒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暗流涌来,差点将他们两人淹没。
王德发用尽全身的力气,双腿死命地踩水,手臂吃力地往上提拉着张伟恒。
经过一番挣扎,王德发终于带着张伟恒浮出了水面。
好不容易靠近岸边,南天佑也急忙下到浅水里帮忙,他们两人把张伟恒从水里拖上了岸。
此时的张伟恒躺在沙滩上不断地咳嗽着,吐着海水,王德发则瘫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张伟恒像条死透的鲭鱼挂在渔网里,浸透海水的西装裤脚还缠着荧光藻。
“要死死远点,别污染老子的养殖区。”王德发骂道:“妈了个巴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死了算什么本事?”
“别管我!”
“你想死你回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