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几人围坐在那口石锅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默得如同死寂的墓冢。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或木然,或困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石锅里的食物。
陈嘉坐在那里,手中的筷子在碗里机械地扒拉了半天,那面条似乎怎么也入不了他的眼。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啪”地一声拍案而起,大声喊道:“我要吃烤鱼!”
潘安皱了皱眉,声音低沉且不容置疑地说:“吃完。”
方艺见状,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就像变戏法似的从不知什么地方摸出半罐鲨鱼酱,得意地说道:“独家秘制调料。”
那半罐鲨鱼酱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气味,混合着海的腥味和一种不明所以的草涩味。
当第一口混合着海腥与草涩的面条被苏瑾艰难地咽下肚时,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声音略带哽咽地说:“像我妈煮的荞麦面。”
李莫宣坐在一旁,眼神冰冷,冷冷地说道:“下次谁敢浪费粮食...”
说着,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箭头,那动作透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慑力,让陈嘉见状心头一颤,不敢再有异议,只能猛扒面条,以此表示自己再也不敢有浪费粮食的想法了。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大地上。
林风坐在昏黄的灯光下,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些简单的工具,他正全神贯注地在本子下面画着面条的分子式。
潘安在角落里擦拭着匕首,匕首沾满了面粉,那面粉是之前制作面条时沾上的。
她轻轻擦拭着刃口,刃口偶然映出了一个小物件。原来是陈嘉偷藏的面团,这个面团被陈嘉捏成了海星形状,他想着把这个风干后当作自己的护身符。
方艺则在另一边忙活着,她不断地尝试,终于改良出一种独特的海鲜草籽面糊。
当清晨的第一缕海风轻柔地卷走那袅袅炊烟时,舱内呼噜声此起彼伏,在这众多呼噜声中,有一个音符格外响亮。
那是陈嘉在睡梦中嘟囔着:“再来一碗...”
潮水慢慢涨了起来,毫无声息地漫过晒面架。那架子上原本晾晒的面条还未完全干透,在潮水的浸泡下渐渐变成了糊糊,这是大自然偶然带来的结果。
新的一天,饥饿与创造仍在继续。
……
张伟恒的冷汗浸透了七层棕榈垫,这位昔日的精明商人如今浑身布满紫斑,像条搁浅的金钱豹。
“可能是肺的原因,现在无法确诊。”林风说道。
潘安踢开堆成小山的药盒:“过期的阿莫西林,发霉的布洛芬...”
她突然用匕首挑起个空瓶:“还有你私藏的壮阳药。”
“那...那是维生素!”张伟恒垂死病中惊坐起,又颓然倒下。
“我们得想想办法,不能就这么放弃。”林风缓缓说道。
潘安却在一旁冷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办法?他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样,都是咎由自取。”
床上的张伟恒听到这话,想要辩解却又没了力气,只是嘴唇微微颤动着。
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商海的纵横捭阖,每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酒桌上的应酬,无节制的熬夜,那些看似荣耀的背后,其实早就埋下了健康崩溃的种子。
“不管怎样,也是一条生命。”林风说道。
林风在岩壁上画出分子式时,陈嘉正用狗尾巴草面条钓螃蟹。
“磺胺嘧啶,从硫铁矿石提取...”林风的炭笔突然被潘安削断。
“说人话。”
“把石头炼成药。”林风举起块黄铁矿:“先炼铁做工具,再建化工台。”
方艺的汤勺哐当落地:“你不如说用椰子发电!”
林风看着方艺,认真地说:“椰子发电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我们能制作出简易的发电装置。但当下,将硫铁矿石转化为磺胺嘧啶才是最紧要的,这是能救命的药。”
众人陷入了沉思,在这个荒岛上,资源有限,想完成这样看似复杂的转化难度极大。
陈嘉正钓螃蟹的手也停了下来,他扔掉手中的狗尾巴草,跑到林风身边。
“林风,你说说具体的步骤,需要我们做什么,就算再难,也值得一试。”
林风蹲下来,开始在地上描绘起更详细的流程:“首先,我们得找个稳定的地方做冶炼的场地。然后多收集一些这样的黄铁矿。”
沐沐挠了挠头:“可是我们没有专业的设备,怎么炼铁啊?”
林风抬头看着他:“没错,设备是个大问题。但是我们可以利用现有的资源制作简易的熔炉,用泥土和石头混合搭建炉壁,再用鼓风机来增强鼓风效果。”
于是,大家开始按照林风的指示行动起来。方艺负责寻找合适的泥土和石块,潘安则和林风一起负责构建熔炉的框架。
陈嘉正眼疾手快,在礁石缝里发现了几只小蟹子,直接用手抓起来拿到了临时搭建的灶台边。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一个简陋但基本成型的熔炉搭建好了。林风把收集来的黄铁矿放进了熔炉里,火焰渐渐升高,可是矿石的变化却很慢。
方艺有点沮丧:“照这个进度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得到铁啊?更别说做成工具,再建化工台了。”
林风没有放弃,砂铁与木炭的配比错了七次。
陈嘉的裤衩成了鼓风机皮带,少年边蹬踏板边哀嚎:“海王的腿要蹬成螺旋桨了!”
十二人轮班踩踏如同时空穿越的蒸汽朋克。
李莫宣的毒箭成了捅火棍,箭毒木灰混入炉膛时腾起妖异的绿焰。
“温度1100度...”
陈嘉的肺快炸成风箱,少年把吃奶的劲都用在脚踏式鼓风机上,汗水顺着草裙滴进炭火堆,滋出带着咸味的青烟。
“再加把劲!”林风盯着火山岩堆砌的炼铁炉,眼镜片被高温烤出蛛网纹:“温度还差四百度!”
第十七炉铁水终于泛出白炽。
林风的手在颤抖,铸铁模具是用掏空的玄武岩凿成的,缝隙里还嵌着陈嘉的草鞋碎片。
“倒!”潘安的峨眉刺划破夜幕。
铁水如熔岩倾泻,映红了三十七张脏污的脸。
当第一根铁条冷却成型时,陈嘉的嚎哭响彻海滩:“我的腿还在!我的腿还在!”
随着第一根铁条冷却成型,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那压抑许久的紧张情绪仿佛随着陈嘉那喜极而泣的嚎哭声一同消散在了海风之中。
林风缓缓蹲下身子,用粗糙且沾满黑灰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根铁条,眼中满是敬畏与激动。
这根铁条不仅仅是一块铁,它是他们无数次失败后的成果,是他们用汗水、甚至是滑稽荒诞的牺牲所换来的希望。
李莫宣看着那根铁条,嘴角弯起一抹苦笑,回想起那用来当捅火棍的毒箭,心想这铁条似乎也沾染了箭毒木那妖异的气息。
潘安抬起头,望向那无垠的海面,喃喃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众人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