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百六十五 第182章 午夜花裙与黑色越野车

2016年6月的安徽八公山，晨雾像块没拧干的毛巾，裹着正在扫地的李老汉。他那只叫大黄的土狗突然对着松林狂吠，尾巴夹得比裤腰带还紧。老汉拄着扫帚过去，枯枝败叶间露出半截白花花的腿，皮肤在晨露里泛着青，像根放久了的萝卜——他当场打了个趔趄，扫帚疙瘩掉在地上：\"乖乖咙地咚！这腿比俺家地窖的萝卜还白！\"

报警电话里，李老汉的声音直打颤：\"警察同志！林子里躺着个穿花裙子的！腿上青一块紫一块，跟被雷劈了似的......\"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呛到——现在不让用\"似的\"，忙改口，\"跟被雷劈了一般！\"等警车呼啸而来，他蹲在警戒线外抽旱烟，看法医蹲在尸体旁拨弄塑料袋，碎花裙摆被风吹起，露出脚踝上的蝴蝶纹身，纹得歪歪扭扭，像被猫抓了几道。

\"抛尸现场，没打斗痕迹。\"法医老周指着死者颈间的勒痕，\"但全身新旧伤叠加，至少被折磨了三天。\"徒弟小张盯着死者指甲缝里的车漆：\"黑色金属漆，常见于越野车。\"正说着，护林员李老汉突然凑过来：\"昨儿傍晚看见辆黑车，停在观景台那儿，我刚想过去问要不要买山核桃，车轰的一声就跑了，排气管跟放屁似的......\"又犯禁，赶紧闭嘴。

上海警方的协查函来得及时。6月25日，外籍丈夫马克报案，说妻子周某24日凌晨下班后失踪，监控显示她穿着碎花连衣裙走向地铁口，却在半途消失。调阅沿途监控，在中山路立交桥发现异常：一辆无牌黑车突然急刹，车门开开合合三次，能看见白色裙摆拼命往外挣，像条跃出水面的鱼。

\"周某，28岁，湖北人，在静安会所做技师。\"老周看着协查照片，死者脚踝的蝴蝶纹身和报案人提供的一模一样，\"她老公是法国人，开面包店的，说她平时下班都坐地铁，那晚偏要步行，说是'想吹吹风'。\"小张摸着下巴：\"吹风把自己吹进了黑车，这风够邪乎。\"

案情分析会开到半夜，屏幕上循环播放黑车轨迹：从上海上高速，凌晨五点进入淮南，在八公山森林公园停留四十分钟，随后驶向霍邱方向。最诡异的是，车上始终只有驾驶员一人，却在返回时多了个可疑凸起——像有人蜷缩在后座。

\"王某，35岁，霍邱县人，三次寻衅滋事前科，去年刚从戒毒所出来。\"资料甩在桌上，照片里的男人剃着板寸，眼神像淬了冰的锥子，\"名下无车，但弟弟的汽修厂有辆黑色江淮瑞风，半个月前过户给他，没上牌。\"老陈队长敲着投影仪，\"重点查他最近的活动轨迹，尤其是6月24日凌晨。\"

追踪王某的过程像场猫鼠游戏。警方在六安一家小旅馆发现线索：6月25日凌晨，他带着个穿露脐装的姑娘开房，登记时把身份证拍在前台，手背上纹着条过界的青龙，爪子正抓着颗滴血的太阳。而此时，淮南警方传来消息：八公山女尸dNA比对成功，正是周某。

真正的转机在高速公路。当王某的黑车突然在服务区急转，警灯立即从三个方向亮起。他像发了疯的野猪，猛踩油门撞开栏杆，排气管喷出的黑烟把晚霞染成锅底灰。追捕持续了47分钟，直到他的车在霍邱城郊爆胎，歪歪斜斜撞进自家汽修厂，引擎盖里冒出的热气，像极了他吸毒后发红的眼睛。

\"别杀我！别杀我！\"后座蜷缩的姑娘尖叫着往外爬，指甲缝里还留着半片黑色车漆——正是失踪的六安女技师邓某。她的牛仔短裤上沾着机油，脚踝被胶带捆得像根麻花，看见警察的瞬间，眼泪混着睫毛膏往下淌，把脸涂成了调色盘。

审讯室里，王某的交代断断续续，像台漏了油的发动机。他说自己从戒毒所出来后，迷上了冰毒，没钱买就盯上了深夜独行的女人。那辆黑车是花八千块从废品站淘的，后备箱常备尼龙绳、水果刀，还有从弟弟汽修厂顺来的金属漆——\"她们穿得越漂亮，我越想弄点钱。\"

6月24日凌晨，他蹲在会所附近的巷口，看周某踩着细高跟走出来，碎花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脚踝的蝴蝶纹身。车开过去时，他故意打偏方向盘，轮胎擦着路牙子发出刺耳的响，趁周某受惊时猛地拽开车门：\"妹子，借点钱用用。\"没料到她尖叫着踢翻垃圾桶，垃圾顺着斜坡往下滚，像极了她即将滚落的命运。

\"她在车上骂我，说我连法国面包都不如。\"王某盯着桌上的金属 handcuffs，喉结滚动，\"我就用胶带封她嘴，用扳手砸她腿，想着砸服了就会说银行卡密码。\"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谁知道她挺能扛，熬了两天才断气，断气前还瞪着我，眼神跟她脚踝的蝴蝶似的......\"又说错，赶紧闭嘴。

处理周某尸体时，王某慌得手抖。他把车开到八公山，借着月光往树林里拖，塑料袋套头时，碎花裙勾住了树枝，扯下好大一片布，像被野兽撕咬过。\"我怕她变鬼回来找我，\"他对着墙面喃喃，\"特意把她脸朝下，可那裙子在月光下白晃晃的，跟招魂幡似的......\"再次住嘴，额头沁出冷汗。

邓某的遭遇则像场侥幸的逃生。6月26日傍晚，她在六安步行街等出租，王某摇下车窗：\"妹子，去火车站不？顺路带带你。\"她刚上车就被迷晕，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后备箱，闻着刺鼻的金属漆味，听着车轮碾过减速带的\"咯噔\"声，每一下都像敲在天灵盖上。\"我装死，\"她在询问室里搓着胳膊，\"他停车撒尿时，我偷偷把指甲抠进座椅皮套，想着万一死了，警察能凭这找到我。\"

案件了结那天，李老汉又在八公山扫地，看见那片松林被警戒线围起，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子。他想起周某的碎花裙，想起自己报案时的慌张，突然觉得这事儿比电视剧还离奇——好好的姑娘，半夜下班偏要走路，偏要穿花裙子，偏要被黑车盯上，跟中了邪似的......不对，不能用\"似的\"，是跟中了邪一般。

上海的马克在殡仪馆哭得像个孩子，捧着周某的蝴蝶纹身贴纸，想起她总说\"等攒够钱，就去巴黎看真的蝴蝶\"。而王某的弟弟蹲在汽修厂门口，盯着那辆被拖走的黑车，车身上还留着邓某的指甲印，像道永远洗不掉的伤疤。最唏嘘的是邓某，回到会所上班那天，特意换了双平底鞋，同事问她去哪儿了，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去八公山看蝴蝶了，那儿的蝴蝶，翅膀上都沾着露水呢。\"

法医老周在尸检报告末尾写下：\"死者周某，生前遭受27处非致命伤，致死原因为机械性窒息。\"他摘下眼镜，看见窗外的合欢花正开，粉色的花絮飘在解剖室的玻璃上，像极了周某最后穿的那条碎花裙，美丽却脆弱，终究没能抵挡住黑夜中的恶爪。

而那辆黑色越野车，此刻正停在物证仓库，后备箱的血迹被洗得干干净净，却洗不掉轮胎缝里的八公山泥土，洗不掉座椅皮套里的指甲碎屑，更洗不掉那个凌晨，两个女人在黑暗中挣扎的呼吸声——那声音像根细针，永远扎在城市的夜空中，提醒着所有晚归的人：月光再美，也照不亮所有角落；花裙再艳，也挡不住暗处的魔爪。愿每个走在深夜里的灵魂，都能被温柔以待，而非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