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在晨雾里晃出半声残响,萧云天指尖碾着靛蓝磷粉,看那碎光在朝阳下蒸腾成雾。
昨夜追踪到义庄的萤火虫群,此刻竟凝成薄霜落在翡翠貔貅的裂纹间,倒像是给这凶兽纹了道靛青刺青。
\"少东家!
城东赵氏镖局在茶楼包了整层雅间,正跟客商们说咱们镖师夜里都喝童子血练功呢。\"郭启踹开西厢房的雕花门,手里糖炒栗子撒了满地。
他扒着门框喘气,袖口还沾着昨夜茅厕外蹭的草屑。
萧云天对着铜镜将鎏金抹额扶正,镜中映出窗外老槐树上新挂的布条——那是孙老镖师晨练时\"不慎\"遗落的镖局排班表,此刻正被蹲守的灰衣人用竹竿挑走。\"让他们说。\"他蘸着靛蓝磷粉在宣纸上勾画,鸾鸟图腾的尾羽恰好圈住赵新镖局的位置,\"等说到连三岁小儿都信时,咱们的桂花酿也该开封了。\"
漕运码头飘来新米香的日子,十八家镖局掌舵人齐聚青龙堂。
赵新镖局馆主踩着虎头凳,将所谓\"血训秘籍\"摔在黄花梨案几上,溅起的茶沫子沾湿了萧家镖局的旗徽。\"这般邪术也敢称镖行正统?\"他特意露出腕间玛瑙串,那是萧大姐姐赏给面首的款式。
萧云天倚着盘龙柱啃糖画,看孙老镖师颤巍巍掏出本染血账册。
老镖师演得真切,连当年替他挡刀留下的疤都在抽搐:\"老朽实在不忍少东家继续用蛊虫操控镖师......\"满堂哗然中,赵馆主鼻孔翕张得像捕到猎物的鬣狗。
\"诸位可知暹罗国驯象秘法?\"萧云天突然将糖画戳进冰鉴,蜜色糖丝在碎冰里凝成蛛网。
他抖开本泛黄的海运图志,某页正夹着昨夜从义庄取回的鸾鸟磷粉,\"以青蚨血涂母钱,子钱自会飞归——赵馆主腕上玛瑙浸过同样药汁吧?\"
翡翠貔貅被他掷在案上,裂纹突然迸出萤火。
赵馆主腕间玛瑙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玉竟化作青烟凝成萧大姐姐的面首模样。
满堂镖师看得真切,那鬼影脖颈处刀痕与昨夜刺客如出一辙。
\"好个驱鬼运镖的妙计!\"萧云天抬脚碾碎残留磷粉,靛蓝火焰顺着地砖缝窜成鸾鸟展翅图,\"只是下次记得换掉熏过犀角香的靴子——\"他踹翻赵馆主的虎头凳,鞋底果然粘着义庄特供的犀角粉。
漕帮帮主突然拍碎茶盏大笑:\"难怪上月我丢的红货在赵家后巷找到!\"二十几个曾被截胡的镖头顿时围成刀阵,赵馆主瘫坐在地的模样,倒比孙老镖师昨夜排演时预料的还要滑稽三分。
萧云天摸着系统新到账的500积分走出青龙堂,檐角铜铃忽然齐声轰鸣。
他偏头避开某道灼热视线,却见银杏树上跃下个系红绸腕带的姑娘——正是上月在货栈替他挡过暗器的女镖师。
少女发间桂花随动作簌簌而落,沾在他染着糖渍的衣襟上,甜香混着昨夜未散的铁锈味,酿出某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少东家当心!\"她突然旋身甩出九节鞭,将暗处飞来的燕尾镖抽进石狮口中。
鎏金抹额被劲风带歪的刹那,萧云天瞥见她后颈若隐若现的靛蓝胎记,形状恰似半片碎裂的鸾鸟羽翼。
檐角铜铃的余韵里,桂花香突然浓得呛人。
女镖师腕间红绸擦过萧云天手背,竟将靛蓝磷粉灼出细碎星火。
她指尖还沾着石狮口中的铁锈,却浑不在意地捻起他衣襟上的糖渣:\"少东家这招青蚨血引玉,比我们漠北驯鹰术还妙三分。\"
萧云天耳后突地发烫,系统光屏在视网膜上炸开烟花——【崇拜值 50】。
他装作整理抹额后退半步,却发现少女绣着鸾尾花的软靴正巧踩住他影子。
廊下风灯忽明忽暗,映得她后颈胎记似要振翅而飞。
\"漠北的鹰...\"他故意将糖画残棍抛向半空,\"可会啄食背主的雀儿?\"
话音未落,十八道黑影从青龙堂飞檐窜出,惊得满树桂花簌簌如雨。
女镖师旋身甩鞭卷住其中三人脚踝,萧云天却盯着他们腰间晃动的青铜算盘——正是各镖局账房先生的标配物件。
当夜子时,郭启蹲在染坊晾布架下,看萧云天将靛蓝磷粉混入米浆。\"赵老狗竟说动十七家镖局断咱们货路。\"他愤愤啃着冷栗子,\"连城南卖蒙汗药的孙二娘都收到联名信...\"
\"嘘——\"萧云天突然将染缸敲出三长两短的声响。
磷粉在月光下凝成细线,顺着晾晒的蜀锦窜向隔壁典当行。
账册翻页声里,赵馆主沙哑的嗓门混着算珠脆响:\"...每家出三十镖师围了萧家货栈...账本都造好了...\"
靛蓝细线骤然炸成鸾鸟形状,惊得十七位账房撞翻烛台。
萧云天望着腾空的火光轻笑:\"郭启,明日给孙二娘送坛桂花酿,要贴着'五更断魂'封条的。\"
晨雾未散时,萧家货栈前已摆开十八张酸枝木太师椅。
赵馆主抚着新换的翡翠扳指,看身后镖师们将铁算盘摔得震天响。
孙老镖师抱着算盘缩在角落,昨夜被磷火燎焦的眉毛还在冒烟。
\"萧某备了些薄礼。\"萧云天踹开朱漆大门,二十口檀木箱应声而开。
各镖局造假的账本竟全在其中,每本都夹着他们与黑市交易的货单,页脚还摁着鲜红的指印。
赵馆主扳指裂开蛛网纹,他分明记得这些证据锁在城南地窖——除非有人能穿过布满机关的三丈石墙。
忽有甜腻酒香飘来,孙二娘扭着水蛇腰挨个斟酒:\"各位爷尝尝新到的五更断魂酿~\"
\"且慢!\"萧云天突然用剑尖挑起酒坛,琥珀色酒液泼在青砖上,竟蚀出十七个镖局徽记。
系统光屏适时弹出:【犀角粉遇雄黄显形,可兑换价格:200积分】
满场哗然中,郭启拎出个蒙面人,正是赵馆主重金聘来的机关大师。
那人后颈赫然印着靛蓝鸾尾花,与女镖师胎记拼成完整图腾。
萧云天剑锋划过他衣襟,抖落满地带毒的算珠:\"诸位现在去库房,或许还能救回被调包的镖旗。\"
十七位镖头踹开自家库门时,正撞见伙计们抱着绣\"萧\"字的镖旗往火盆里扔——昨夜有人用三十两雪花银买通他们调换。
赵馆主瘫坐在泼了雄黄酒的青砖上,终于想起萧大姐姐送玛瑙串时说的:\"雏凤清于老凤声...\"
暮色染红镖局檐角时,萧云天在银杏树下捡到半截红绸。
系统突然发出尖锐警报,他反手掷出袖箭,却只惊落几片金叶。
树皮上新刻的鸾鸟符纹还渗着松香,与女镖师胎记分毫不差。
\"少东家!\"郭启举着烧鸡从厨房追来,\"孙二娘说要给您跳支胡旋舞...\"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萧云天脚边蠕动的阴影——那分明是个人形,却薄得像宣纸裁的。
萧云天碾碎最后一点磷粉,靛蓝星火中浮现半幅漠北舆图。
某个被朱砂圈住的山谷里,鸾鸟图腾正覆盖着前朝皇陵的标记。
夜风卷着桂花掠过西厢房,铜镜里突然闪过双猩红的眼睛,转瞬被蒸腾的水雾遮住。
货栈更鼓敲过三响,萧云天摩挲着系统新解锁的\"鸾羽追踪\"技能,看光屏上十七个镖局的光点渐次熄灭。
唯独城南当铺后院的水井位置,始终闪烁着诡异的靛蓝色。
他蘸着冷茶在窗棂上勾画,未干的痕迹突然被月光照出鳞片状纹路——就像某种巨兽褪下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