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请你诚恳且真实地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你是否接受过他给予的现金、有价证券或是任何形式的礼品?
答:从来没有!
问:我们希望你能实事求是地回答,若非掌握了必要的信息,我们也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我坦然自若,坚决地回应道:“没有就是没有,请你们务必彻查此事。若最终证实我无罪,请还我清白,并追究诬告者的责任。反之,若真有此事,我心甘情愿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理。”
询问者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悦与急躁,他严厉地说道:“我们如何办案,还需你来指导吗?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有没有?”
答:没有。
就这样,第一次询问在紧张的气氛中不愉快地结束了。
我独自坐在询问室内,心如明镜,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我揭露事故真相的反击战悄然拉开序幕。然而,无论对手祭出何种阴谋诡计,我的内心都坚如磐石,毫无畏惧。
我开始在脑海中精心布局,如何在下一次交锋中再次屹立不倒。倘若他们试图深挖我与林蕈之间的微妙关系,乃至触碰我在达迅汽车部件有限公司那份隐秘的股权,我该以何种姿态去应对?此刻,我的心被无尽的懊悔所吞噬,我甚至忍不住迁怒于师父,是他,在那关键一刻,为我卸下了最后一道防备的盔甲。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显得干练而老成的工作人员缓缓步入询问室。他面带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温和,开口说道:“宏军同志啊,今天我不是以纪检干部的身份来和你谈话的。你知道吗,我和人大的朱主任可是老相识了,你的这位岳父,那可真是个难得的大好人。所以,咱们今天就抛开那些正式的,唠点家常,你也不用紧张,咱们今天的谈话,一个字都不会记录下来。”
然而,他这番看似随意的话语,却莫名地激起了我心中的戒备。这莫非是硬的手段不奏效,现在开始递出软刀子来了?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他见状,似乎更加语重心长地说道:“宏军呀,我参加工作也有几十个年头了,像你今天所经历的这种考验,我也曾经历过。那时候,我也有过委屈,有过不平,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但咱们是党员干部啊,就得经得起这种种考验。人无完人,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呢?犯了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正视、不敢改正。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可是我们党一贯主张的关心爱护同志的原则啊。”
我听着他这番话,心中却泛起一丝冷笑。我淡淡地回了他一句:“到底是谁病了呢?是我吗?”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也带着一丝无奈,眼神中更是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
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用更加温和且亲切的口吻说道:“先别急着分谁对谁错,咱们就敞开心扉,好好聊一聊。纪委这边已经掌握了章伟堂曾给你送过10万元现金的事情。”
我眉头一皱,质问道:“他送过和我收过,这能是一回事吗?”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最近置办了一处商品房,现在正在忙着装修呢?”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悦,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两件事根本毫无关联,你们尽管去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们当然会去查,可是宏军同志,调查是需要时间的,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住下去吗?你有没有想过你媳妇的感受?我听说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她可需要你的陪伴和照顾啊。”
这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窝。清婉那清秀却苍白的脸庞在我脑海中浮现,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他瞧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的心理防线已摇摇欲坠,便想趁势追击:“宏军啊,你年纪轻轻,正值壮年,能力又出众,在全县的年轻干部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千万别做那自毁前程的傻事。要是你一意孤行,将来可有的你后悔的。我呢,厚着脸皮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就劝你一句,别冲动。工作上的分歧,咱们可以通过正当途径去解决,怎么能背后搞那些小动作呢?”
他这是开始摊牌了,想威逼利诱我放弃追查事故的真相。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就因为我是一名党员,我才更要坚守原则,绝不可能跟他们同流合污,拿原则去做交易!”我的话清晰明了,不想再多费口舌,我绝不会屈服于他的威逼利诱。
他猛地一拍桌子,双目圆睁,怒喝道:“顽冥不化!你真是不可救药了!”那声音如同炸雷,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刚想反唇相讥,一句犀利的话语已到了嘴边,却只见询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工作人员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他附在那人的耳边,低声私语了几句,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匆匆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便跟着工作人员一同匆匆走了出去。那背影显得如此慌乱,与刚才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
我心中一凛,不禁有些担忧。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是出了什么大事吗?我愣在原地,脑海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那扇被匆匆关上的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让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揣测和焦虑。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影匆匆走进来,声音略带急促地说:“关宏军,你可以出来了。”我愣坐在询问室的硬椅上,纹丝未动。没有个明确的结论,我岂会轻易罢休?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想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打发我走,我是不会轻易就范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张晓东。他缓步踱进询问室,脚步显得有些沉重,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仿佛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捉摸不透。他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那眼神里,我隐隐约约读出了同情、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
我的心猛地一揪,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猛地站起来,冲过去扯住他的手,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
张晓东的手被我紧紧握住,他微微一怔,随即反握住我的手,那双手温暖而有力,仿佛在传递着一种莫名的力量。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柔和:“宏军,先和我走吧。路上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和张晓东一同坐进他的专车后排,他向我介绍道:“这是司机小项,是转业安排到小车班的武警士官。”
我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他这是在暗示我,小项是值得信赖的自己人,无需在他面前有所顾忌。
小项平稳地驾驶着汽车,驶出了县委大院,一路向高速公路行进。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究竟是什么事?”
张晓东轻轻拍了拍我放在车座上的手背,安慰我道:“今天纪委的人去了你家,可能吓到了清婉。她身体有点不舒服,不过你别太担心,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的预感果然应验了,早在见到张晓东时我就有所猜测。
我内心悲痛欲绝,暗自发誓如果清婉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那些人,一定让他们陪葬。
我深知,张晓东所说的“无大碍”只是为了安慰我,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此刻清婉应该在县中心医院才对,而现在的车子行驶方向和那里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我的心情经历了急剧的变化,由急切转为愤恨,再由愤恨转为深深的哀伤。清婉为了我,从未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她不顾自己孱弱的身体,坚持为我怀上孩子。她如此宠溺我,包容我,为我默默承受了太多太多。
倘若她真的遭遇不幸,我的世界将变得黯淡无光,再无苟活于世的眷恋。
如果苍天有眼,我愿意倾尽所有,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替清婉承受一切苦难与灾病,这对我来说是义无反顾的。
想到这里,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视线变得一片朦胧。
张晓东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波动,他劝慰我说:“宏军,清婉现在在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接受治疗,林蕈已经通过关系找到了专家。你放心,作为全省最有实力的医院,清婉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如果清婉只是小病小恙,怎么可能被送到那里治疗。张晓东一向措辞严谨,他能用到“转危为安”这个词,足见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
我越是强忍泪水,泪水越是控制不住地肆意流淌。
这一路上,我都在煎熬和忐忑不安中度过,心中预想过无数种可能的结果,好的或坏的。
到达目的地后,我刚下车,林蕈便急忙迎了上来。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急于冲进医院的脚步:“宏军,你先别急,清婉现在情况很稳定。”
尽管我对她可能持有不同看法和意见,但我不得不感谢她为清婉所付出的努力。
我停下脚步,冷静地询问她:“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上前与张晓东打了个招呼,似乎是对张晓东说,又仿佛也是在对我说:“朱主任和阿姨现在在病房里。”
张晓东对我说:“宏军,你先上去看看清婉,我和林蕈有些事情要谈。”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医院。
林蕈在我身后提醒了一句:“t01病房。”
在导诊员的引领下,我来到了清婉的病房。这是一间特需病房,设施豪华,堪比星级酒店。
我迫不及待地冲进病房,只见清婉戴着氧气面罩,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
岳父岳母站在床边,看到他们,我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岳父搂住我的肩膀,安慰道:“你要坚强一点。”
我哽咽着问:“清婉这是怎么了?早晨还好好的。”
岳父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女人站在床头。
我判断这应该是清婉的主治医生,便客气地回答:“我是她丈夫。”
她用口罩上方露出的一双杏眼瞟了我一眼,依旧冷淡地说:“你随我去办公室,我有些话要说。”
我看了一眼岳父,他用眼神示意我听从医生的安排。
在医生办公室的门口,我看到铭牌上写着:呼吸内科副主任医师——杨芮宁。
我机械地按照她的指示行事,她让我坐下,我便规规矩矩地坐在她的对面,生怕惹怒了她而影响清婉的治疗。
她摘下口罩后,我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只有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就已经晋升为副主任医师,可见她在这个领域已是佼佼者。
她低着头写着什么,全然不顾我的存在,仿佛我就是空气一般。
我就这样尴尬地坐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冒出一句:“你和病人结婚多久了?”
我心里不禁有些腹诽,这种私人问题与清婉的病情究竟有何关联呢?
但我还是爽快地回答:“快两年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略显诧异:“结婚够晚的。”
我解释道:“我们彼此都是二婚。”
她若有所思地问道:“病人之前有过什么症状,比如呼吸困难、头晕甚至晕厥、下肢水肿这些吗?”
我回想了一下,整理了记忆片段:“或许有过,但当时没太注意。不过我妻子怀孕后这些症状就明显了些,之前的医生认为是孕期的正常反应,也可能有些焦虑。”
她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庸医。”
我心中一惊,连忙忐忑地追问:“那我妻子到底是什么毛病?”
“根据临床表现以及核磁、超声和其他检查结果,初步诊断为IpAh。”
我听得一头雾水,对这个疾病名称闻所未闻,便问道:“医生,我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病?”
她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我说:“特发性肺动脉高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