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迅的施工现场,我找到了老五张智航。他看到我来了,显得非常高兴,把完全帽递给身边人,陪着我和王雁书绕着达迅工地走了一圈。
看着施工进度超过预期,我对老五说:“五哥,你辛苦了。”
他粲然一笑,一把搂过我,大声说道:“我说老六,我现在可是达迅公司的人,我这是发扬主人翁意识。倒是你为了企业发展忙前忙后,应该向你道 一声辛苦才对。”
我们两人相视而笑,一种温暖和惬意的感觉激荡在我的胸口。
王雁书在一旁插话道:“张总这边还有什么困难不妨直说,经开区管委会一定全力以赴。”
老五性格直率,略一思忖,心直口快地说:“王主任,企业内部的困难我找林总解决。开发区三通一平也没问题,我们自己的职工宿舍正在建,目前工地上的兄弟们住得地方太挤了。条件也差,现在虽然已经春天了,但夜间温度还有些低,今天已经有三、四个兄弟得了感冒请假的了。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
王雁书看了我一眼,面带歉意的说:“这个愿我考虑不周,这样吧,我让开发区办公人员尽量挤在一处办公,空出来的房间给工人们住。”
老五一把握住王雁书的手,忙不迭地说道:“那就太感谢王主任了,经开区办事效率这么高,我们要是不好好干,都对不起您的这番好意了。”
我则不屑一顾地说道:“王大主任,不要因为我五哥夸你你就沾沾自喜。叫我看你这是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
王雁书脸色一红,反驳道:“关大镇长,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这一天到晚的在现场办公,已经快半年没穿过高跟鞋了,就这样我的脚每天可还都是肿的。”
我对她的满腹委屈不以为然,继续调侃她:“两个选择,要不让县里调你去妇联喝茶看报,要不一会我亲自给你按按脚。”
她脸色更红了,骂道:“臭不要脸的,总是想着占你姐我的便宜。”
老五瞠目结舌,心里一定在想:这些衣冠楚楚的官员怎么还能这么玩耍?
回到镇里,我先去了田镇宇的办公室。
他见我进来,头不抬眼不睁地问了我一句:“县里的事都办妥了?”
我回道:“都妥了。\"
他将目光从桌上的文件上移到我的脸上,面无表情地问我:“听说县里想调整你的工作被你拒绝了。”
我心里想整天嚷嚷着做好保密工作,可到头来毫无秘密可言。在他面前我一点表演的**都没有,便淡淡地回道:“我有自知之明,那份工作难以胜任。我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一定是被我这句粗话俚语触动了,面露不快,但口气仍然平稳:“关镇长,做事不能只从自身角度考虑。你也要为清婉考虑考虑嘛,她一个人有多不容易。”
我听到“清婉”两个字从他唇齿之间蹦出来,忽然有些反胃,血液迅速地涌向大脑,恨不能上前揪他脖领,再在他刻薄的脸上来上几拳。
但我不是匹夫,当然不能逞一时之勇,便夹枪带棒地回道:“清婉很好,她从来没有现在这么舒心过,就不烦田书记挂心了。”
他一见话不投机,便又将目光收回到文件上,冷冷地说:“那就好。当前达迅工厂已经开工生产了,我看你就把精力放在煤矿的安全生产这一块。把责任担起来,配合安监局做好检查督导工作。”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既然我不想走,那就把我放在火上再好好烤一烤,顺便再撒一把孜然。
我从他办公室出来就直接进了张卫国的办公室。
一走进门我的表情就生动了一些,客气地说:“我离开这几天,让张镇长辛苦了。”
他拉我坐到沙发上,关切地问:“还都顺利吧。”
我点点头,随口说道:“我刚去田书记那里,他要我把安全生产检查督导组那边的工作接过来。”
张卫国略一迟疑,有些不满地说:“事先招呼也不打,自己就做主,那还要我这个镇长干什么?”
我不是见缝插针,有火就拱的人,忙安慰他:“本来就是我分内的工作,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
张卫国满脸堆起笑容,做出无奈的姿态,对我说:“那也好,督导组这边工作开展得也很顺利,我和你交接一下。”
他起身在办公桌上拿过一份材料递给我说:“目前已经合格并开工复产的只有一家企业。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你就签个字,履行一下正常程序。”
我扫了一眼文件,上面赫然写着:经安全生产检查督导组对同祥镇泰祥煤矿进行全面安全生产检查,各项指标均符合安全生产相关标准与要求,检查结果为合格。根据相关规定,同意该煤矿即日起恢复生产作业。在恢复生产过程中,务必严格落实安全生产主体责任,持续加强安全管理,定期开展安全培训与隐患排查治理工作,确保生产安全有序进行。
我耳畔立刻回响起师父那日在温泉池里对我说的话,心里不禁佩服眼前这位,他在我不在期间迅速让泰祥煤矿过检,而且还让我在发文稿纸上签字。手段干净利落,还把责任轻摸淡写地推给了我。
我不好犹豫,但掏出笔来在会签栏里写上了自己名字。
他得了便宜还卖起了乖,说道:“宏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上次提到关于泰祥煤矿被邻矿越界开采的事之后,我对这家煤矿也进行了深入了解。就目前来看,这家煤矿是全镇安全生产条件最好的,在经营过程中被以不合理的行政手段干扰,不能不说让人非常痛心。我们要发现问题及时进行纠偏,不能让软环境建设成为一句空话。”
他倒打一耙,本来是他合纵捭阖从中渔利,反倒暗示在帮我的忙。我心中虽然气恼,但又不好表现出来。便试探他:“越界开采的事有着落了吗?”
他面露难色,摇头说道:“有相当难度。老领导意思是事缓则圆,不能操之过急。”
我点点头,心里不禁在想他可能在徐光明面前提都没提过这件事,只不过在画大饼忽悠章伟堂。不得不说张卫国这小子的演技炉火纯青以臻入化。
我说:“徐市长考虑事情全面,那就来日方长吧。”
他马上接到:“老领导准备下个月组织全市分管工业的县区领导去深圳招商考察,我在他面前极力推荐你,给你争取到一个名额。你可是这次考察团唯一一个乡科级干部,你事先准备一下,希望你能为咱们镇争取到机会。”
我盯着他云山雾罩的面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为了配合他演戏,我仍然假意充满兴奋和感激地说:“谢谢老兄,有什么好事都没把老弟落下。”
不知道我这一语双关的话他听没听懂,但我已经做好了防备他的心理准备,在具体过招中他甚至比田镇宇更加可怕,我真是不敢马虎大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主要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和安监局局长王福生配合开展安全生产检查督导的工作。他因为成功当上了梦寐以求的安监局局长,知道我找岳父朱江帮他使过劲,因此对我是感恩戴德,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有一天,他在我办公室里神秘兮兮地说:“关老弟,你猜昨晚谁到招待所来找我了?”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郑桐?”
他一拍大腿,夸张地说:“要不怎么说老弟你将来一定有出息呢,一猜就准。”
我心里不觉暗自发笑,这有那么难猜吗?
他接着说:”他来了就送给我一盒茶叶,我心里明白那里面装着的肯定是糖衣炮弹嘛。我是那么容易被被拉拢腐蚀的吗?“
他哼了一声,立即发现自己表达的意思不够严谨,马上解释道:”不是不容易,而是根本不可能。“
我几乎被他逗乐了,便安慰他:“王哥,就咱们两个人你紧张什么?”
他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这个话题说道:“可咱们也不能老拖着不办,你也知道他后面的人都很有能量。咱们俩不能太被动了,我看是不是适可而止,给他个台阶下。”
我看了他一眼,向他伸出手。
他怔了一下,有些结巴地说:“他的钱我真没收,收了我也不能自己留着,肯定分老弟你一半呀。”
接着他左手指天,发誓道:“我如果收了郑桐钱就让我和这盏灯一样,灯灭我就灭。”
我忍俊不住,笑道:“老哥,你可别发誓,我只不过跟你要根烟抽。”
他尴尬地笑了笑,递给我一支中华烟,起身到我身边为我点着,嗫嚅着说:“也没听说你抽烟呀。“
我吐了一口烟圈,回答他:”什么事都是学来的嘛,我们不正是在学习中成长,在学习中进步嘛。只有保持不断学习的热忱,持续汲取新知识、新技能,才能跟紧时代步伐,做到与时俱进嘛。“
他对我的官腔特别受用,佩服地点着头说:”老弟,你真是有水平,以我之见你比我那老同学许绍嘉还有水平。
我见他把话题扯远了,便说:“你看这么办行不行,我下周就跟考察团到深圳去。你在我不在同祥的这个空档去找找张镇长,看看他什么意见。”
他一拍大腿,喊了一声:“漂亮!老弟你实在是高!”
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声音太高了,他憋红着脸压低声音说:“把得罪人的事让他做,老弟这顺水推舟,嫁祸于人的手段太辛辣了。”
我立刻做出恶狠狠的表情,学着电影里的腔调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容易被杀人灭口。”
他先是一愣,然后和我对视一眼,我们俩个都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另一件事就是做好到深圳出差的准备。
朱清婉细心地将我需要换洗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逐一放入行李箱中,还不忘为我准备了一些诸如感冒药之类的应急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我不禁心生怜惜,轻轻地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柔声说道:“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干就好了,你看你累的。”
她转过头来,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用那充满宠溺的眼神望着我,说道:“你这是第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出差,我哪能不事事操心呢?”
然而,我心里却清楚得很,这并非我首次踏上深圳的土地。只是那段过往的经历,我选择了深藏心底,从未向她透露过半分。
临出门的那一刻,朱清婉在背后喊了一句:“你是不是又要去见你的林姐姐了?你可得小心点儿哦,晚上回来我要检查你的‘作业’!”
我闻言,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细汗,慌不择路地逃离了家门,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我一脑门子的汗,屁滚尿流地跑出了家门。
说张晓东为我饯行也不是假话,早晨林蕈就打电话约我晚上去芸薹集贤小聚,也和刚从国外回来的刘芸叙叙旧。
林蕈在门口接我时轻声对我说:“张县长晚上有个接待活动,他让我代为转达:祝你一路顺风。”
她带我走向“春风得意”,这是饭庄里最大的包房,刚进去时我不禁吓了一跳,里面真是“人才济济”、“群贤毕至”,除了晚上有接待任务的张晓东县长缺席外,林、刘姐妹、王雁书伉俪、老五、老八都在场,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师父付红军、泰祥煤矿的章伟堂也赫然在列。
我一边拱手示意,一边寒暄,心里暗想这林蕈和刘芸姐妹俩个还真是能量巨大,这才几天就和这群人打得火热,而且还都是一些和我关系紧密的人。
我说什么也不肯坐到主位,最后林蕈被让到主位上,我实在谦让不过就坐在了她的右侧,刘芸则坐在我的右侧。林蕈的左侧是王雁书和许绍嘉。
刚坐下,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到我的鼻孔里,我脑海里竟然蹦出一个词“暗骚”,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种气味和这词关联起来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就开始晕晕乎乎了,便对身边的刘芸说了一句:“芸姐这趟海外之行看来挺合水土,比以前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