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慨道:“这也算得上是一场重大胜利了。”
王雁书接话道:“经此一事,我对刘克己书记的看法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在关键时候,他不仅主持了公道,更关键的是,他对你寄予了极高的期望。”
我面露疑惑,看向她。王雁书解释说:“年前,刘书记把我和张县长叫到他办公室,提到之所以力保刘修文进入常委班子,除了对刘修文本人的操守和能力予以肯定外,更多的是为你长远发展预留空间。刘县长今年五十二岁了,两年后很可能会退出常委行列,那时,便是你进入常委班子的绝佳契机。”
我谦逊回应:“难得各位领导为我费心,只是我自身还有诸多不足,做得远远不够。”
王雁书神色认真,提醒道:“好在你有自知之明。我听闻,去你那挂职的小沈和你关系暧昧,县政府那边都已经传出风声了。宏军,在这关键时期,你可千万不能自毁长城,白白断送了大好前途。”
我态度坚决,立刻表态:“请领导放心,我绝对不会犯颠覆性、原则性的错误。”
王雁书接着说:“原则性错误倒还算不上,主要是小沈的父亲,要是他极力反对你们发展关系,一旦把他惹恼了,想收拾你,简直易如反掌。”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便转而问王雁书:“刘书记对泓城地产开发 1# 地这件事,持什么态度?”
王雁书回复:“刘书记秉持不反对、不支持的态度。项目要是发展得好,他自然乐见其成;但要是出了问题,他也不会出手相助。”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便有了底 。
从王雁书办公室出来后,我踌躇良久,最终还是拨通了林海生的电话。电话接通,简单寒暄几句后,我便直奔主题:“小林总,听说你对小沈书记颇有好感?”
电话那头的林海生明显有些难为情,嗫嚅道:“没错,我确实对她挺有感觉的,可人家似乎对我没那个意思。今天我贸然给她送花,确实有些唐突了。感情这事,讲究你情我愿,我以后不会再去打扰她了。”
我循循善诱道:“年轻人,追求爱情与幸福,就得有十足的勇气和魄力。你这般浅尝辄止,怎么能赢得女孩子的芳心呢?”
林海生闻言,犹豫了片刻,问道:“关主任,您的意思是,让我再加把劲?”
我语重心长地说:“世间美好的东西,哪能轻轻松松就到手?就得有锲而不舍的劲头。”
林海生在电话里欣喜不已,说道:“太感谢关主任为我指点迷津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挂断电话,我顿感一阵强烈的恶心涌上心头,我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恶心。然而,血淋淋的现实是,我根本就别无选择 。
这一次,我没有返回开发区,而是早早地回了家。
曦曦瞧见我进门,小身子摇摇晃晃地就朝我奔来。我赶忙伸出手臂,稳稳地将她抱进怀里。她脆生生地喊着:“爸爸,哥哥来了。”
我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关宁宇,他正怯生生地站在我母亲身后。
母亲在一旁轻声催促:“宁宇,快喊爸爸呀。”
可宁宇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不仅没出声,反而一个劲儿地往母亲身后躲,怎么也不肯出来。
宁宇如今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小时候跟我亲近的劲儿早就没了。毕竟平日里见面的机会实在太少,不知不觉间,父子之间竟生出了许多疏远感。
我察觉到宁宇似乎在刻意躲着我,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
我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想要将他抱起,可他的体重超出了我的预想,试了两次都未能成功。这时母亲接过了曦曦,我才终于把宁宇抱了起来。
我轻声问道:“儿子,是妈妈送你来的吗?”
他点了点头,神情已不再像刚才那般疏离,还将头靠在了我的头上。
母亲在一旁解释道:“芳芳去你师父的厂子上班了,厂子在开发区,每天都得通勤。宁宇寒假就住这儿了,以后上学也由他爷爷负责接送。”
听到这些,我满心诧异,这些事我竟全然不知,不禁问道:“爸进城住了?”
母亲笑着回答:“你爸啊,就是重男轻女。一听能接送孙子,也不说在城里住不惯了。”
难得听到这样让人舒心的事儿,我赶忙说道:“只要爸自己乐意就行。妈,可别跟爸说重男轻女这话,他对曦曦不也挺好的嘛。”
母亲点头应道:“那倒是,我们曦曦这么招人稀罕,谁能不喜欢呢?”说着,就在曦曦粉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随后,母亲又感慨道:“宏军,你有没有发现,曦曦长得越来越像清婉了。”
母亲的话刚出口,便立刻意识到这又触碰到了我的伤心事,她轻轻叹了口气,抱着曦曦匆匆往卧室走去。
我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怀中的宁宇,心中五味杂陈,像是被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愁绪紧紧缠绕。
一时间,无数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愧疚与自责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在心底深深叹息,我实在是亏欠了太多女人,辜负了她们的深情。
难得有机会能陪宁宇好好玩会儿,我便和儿子一起搭起了积木。曦曦也在一旁兴奋地给哥哥加油叫好,清脆的童声为这屋子增添了不少欢乐。
正玩着,手机 “叮咚” 一声,是沈梦昭发来的短信:“关室军,我在县城的温馨酒吧等你,不见不散。” 看到这条短信,我心里 “咯噔” 一下,瞬间警觉起来,暗自打定主意,这种邀约我绝对不能赴约,以后在开发区,我也绝不给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拿定主意后,我便安心在家吃起了晚饭。饭后,我帮宁宇洗漱完毕,正准备搂着他上床睡觉,这时沈梦昭的电话打了过来。我毫不犹豫地按了拒接键,可电话像是故意跟我作对,马上又打了过来。无奈之下,我只好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您好,这里是温馨酒吧。您是这位机主的朋友吧?您朋友喝多了,能麻烦您过来把她接走吗?”
听到这话,我一下犯了难,可又实在没法对这事不管不顾。我赶忙拜托逄姐帮忙照顾宁宇,然后匆匆穿上外套,心急如焚地朝着温馨酒吧赶去。
所幸酒吧距我家并不遥远,不过几分钟,我便赶到了。
酒吧老板迎上来,热情地将我引到沈梦昭身旁。只见她歪倒在高脚椅上,脑袋无力地趴在吧台上,已然醉得失去了意识。她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旁,几缕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我走向吧台,快速结清账单,真诚地向老板道谢。随后,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软瘫如泥的沈梦昭扶起,摇摇晃晃地朝酒吧外走去。
一踏出酒吧,春寒料峭的夜风便如冰刀般割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靠在我身上的沈梦昭更是被冻得浑身发抖,她的身体微微蜷缩,下意识地往我怀里靠了靠。见此情景,我心中一紧,赶忙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刹那间,一股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那是夹杂着无奈与心疼的爱怜。
站在街边,我焦急地抬手拦车,一辆辆出租车飞驰而过,却没有一辆为我们停下。沈梦昭在寒风中抖得愈发厉害,牙齿都开始打颤。我望着她愈发苍白的脸,心一横,蹲下身子,稳稳地将她背在了背上。
然而,刚迈出几步,我便猛地顿住,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该把她送往何处?开发区路途遥远,背着她走过去,根本是无力为之;刘芸的饭庄同样不近,也不可行。要是把她独自送到酒店,她醉成这样,万一出点什么事,我如何能安心?可若是我在酒店陪着她,孤男寡女的又如何解释得清楚?
一时间,我僵立在原地,进退维谷,满心都是纠结。寒风吹过,撩动着我的发丝,也扰乱了我的思绪,不知该何去何从。最后我一狠心,决定把她背到我的家里。
我背着沈梦昭,艰难地行走在夜晚清冷的街头。昏黄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我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
突然,原本瘫软在我背上的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猛地将头紧紧靠在我的肩头,双手也顺势环绕住我的脖颈,动作带着几分醉意的急切。她呼出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气,喷在我的耳畔,温热又带着一丝酥麻。就在这时,她轻声呢喃道:“关宏军,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那声音,带着些许撒娇,又有着难以掩饰的笃定。
我心中猛地一惊,脚步不自觉地放慢。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又掉进了她所设 “圈套”的念头。我微微侧头,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端倪,声音里带着一丝质问,说道:“你根本就没有喝多,对吗?”
沈梦昭闻言,身子微微动了动,将头埋得更深了些,语气带着几分俏皮与狡黠,回应道:“你今晚要是不来,我肯定会喝多的。我这胃本来就娇弱,要是真喝出个好歹,你可得负责一辈子。”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夜空,繁星点点,却照不亮我心中的迷茫。我说:“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把感情耗费在我身上,真的不值得。” 我的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沧桑,像是在对她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梦昭双手猛地收紧,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我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行。为了我认定的东西,我愿意赌上一生,哪怕最后输得一干二净。”
我微微皱眉,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声音低沉而又诚恳地对她说:“梦昭,你不一样,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你。而我,虽说才三十出头,可生活早已被父母儿女填满。现在的我,除了他们,似乎再也找不到能让自己真正快乐的理由了。”
沈梦昭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她松开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手指带着夜晚的凉意,却又透着丝丝温热:“我不在乎,你的所有,好的、坏的,我都接受。我想陪你一起面对生活的琐碎,一起承担所有的压力。你可千万别小看我,好吗?”
面对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再多言语和道理都显得苍白无力。我选择沉默,来对抗她的执拗。
沈梦昭突然在我耳边轻声问道:“关宏军,你打算把我带到哪儿去?”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既然意识清醒,也就没必要带去我家了。于是,我停下脚步,本想把她放下来,可她像个耍赖的孩子,紧紧趴在我背上,死活不肯下来。
我无奈地说:“既然你清醒了,就没必要去我家了。你现在也没法开车,找个酒店住一晚吧。”
她懊恼地嘟囔着:“我要是再多装会儿醉就好了,说不定就能去你家了。”
我没理会她这话,她见我不搭腔,又说:“我不去酒店。你把我背回酒吧,我的车停在那儿。你开车送我回开发区。”
为了让她消停些,我也只能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了。
在返回的途中,沈梦昭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都透着股落寞劲儿。她一声不吭,头转向车窗一侧,目光随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游移,像是要把那些稍纵即逝的光影都看穿。
突然,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轻声喃喃道:“瞧这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都藏着人间的酸甜苦辣。可要是能和心爱的人相伴,再苦的日子,是不是也觉得值得了?”
我握着方向盘,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沉吟片刻后说道:“生活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现实冰冷又残酷。在理想主义者眼中,生活是浪漫的诗和远方,可对大多数人来说,生活不过是锅碗瓢盆碰撞的琐碎,是为柴米油盐奔波的日常。那些海誓山盟,在现实面前,往往脆弱得不堪一击。”
沈梦昭听了,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人活着,真的太累了。爱而不得,这种执念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反复戳在心窝上,想放下却怎么也做不到,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我瞥了她一眼,又赶紧把视线移回前方,语气尽量温和地说:“你既然清楚这是执念,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拉开空间距离,用时间慢慢去淡忘。梦昭,想想办法,早点结束挂职吧。等回到你原本的生活,很快就能忘掉这段不太愉快的经历了。”
听到这话,沈梦昭猛地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倔强,“哼” 了一声说道:“关宏军,你想这么轻易就把我打发走,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