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颈蹭着陈拾粗麻衣料的温度,能清晰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李饼的剑穗在我腕间绷成笔直的线,幽蓝荧光中,所有人都变成了悬浮在黑暗里的剪影。
头顶朱砂滴落的声响异常清晰,像极了系统模拟的倒计时音效。
\"七步。\"我对着虚空开口,喉间还呛着方才扬起的灰尘,\"少卿的剑穗长度是九寸,现在垂坠角度约莫四十五度......\"
上官檎的簪子突然发出金石相击之声,阿里巴巴在黑暗中用波斯语惊呼:\"这梁柱在吃光!\"我袖中玉牌骤然发烫,猩红投影在青砖上拼出工部旧档残页——三百年前那张祭井构造图正与此刻密室结构完美重叠。
\"不是吃光。\"我按住腰间蹀躞带,皮扣上暗藏的铜尺硌着掌心,\"是八门遁甲在改道。
孙豹哥,你戍边时可见过龟兹人用磁石砂摆阵?\"
横刀龙吟声骤停,孙豹的声音带着砂砾摩挲的粗粝:\"磁砂遇血则乱,当年我们烧了三天三夜......\"他突然噤声,我们都听见了墙体里传来的黏腻水声,像有无数条湿滑的舌头在舔舐砖缝。
李饼的剑锋突然划出半弧,玄青流苏扫过我眼前时,系统突然弹出心理分析界面。
那些蜿蜒的黑色液体在模拟沙盘上重组,拼接成《唐律疏议》里\"以邪术惑众\"的判例图示。
我猛地攥住陈拾的衣袖:\"不是诅咒!
凶手在复刻永徽三年的巫蛊案!\"
密室突然发出朽木断裂的呻吟,倾斜角度又陡了三分。
上官檎的金簪在八卦阵眼擦出火星,照亮半张飘到我面前的押解令。
刑部火漆印在蓝光中泛着诡异油彩,那个残缺的\"陆\"字在系统补全下,竟与陆城隍家族谱牒上的花押纹样重合。
\"子时三刻!\"阿里巴巴突然用官话大喊,\"外头梆子响了!\"几乎同时,我眼前炸开数十个弹窗——嫌犯心理分析模块正疯狂比对陆氏门生名录,律法速查在《户婚律》某条批注处标红,而现场重建模拟正将我们此刻方位与三百年前的祭井方位重叠成血色叹号。
\"西南坤位!\"我和李饼的喊声同时响起。
孙豹的横刀劈开描金漆门时,青铜兽首突然喷出腥臭液体。
陈拾将我扑向右侧的瞬间,我看见系统投射的旧案索引里,永徽三年那些死者最后的姿势,正与此刻我们躲闪的角度分毫不差。
\"他要的不是祭祀,是翻案!\"我后背撞上冰冷砖墙,袖中玉牌将《唐律》条文投射在渗血的蟠龙梁上,\"永徽案主犯陆远道当年判的是斩刑,但工部记载......\"突然塌陷的地砖下露出半截石碑,青苔覆盖的\"工部奉敕\"字样间,隐约可见\"陆远道监造\"的刻痕。
李饼的剑穗突然缠住我手腕,借力将我甩向安全角落的刹那,系统弹出血色警告:【三百年前祭井的承重结构将在半刻钟后崩塌。】
上官檎的金簪终于完全没入阵眼,整间密室发出困兽般的轰鸣,那些公文残片突然无风自动,拼成《大唐西域记》里记载的龟兹乐谱图。
\"是声震!\"我扯下腰间铜尺敲击砖面,不同频率的回声在系统界面化作频谱图,\"凶手用声波共振破坏古宅结构,他真正要毁掉的是......\"铜尺突然被磁力吸向西北墙缝,露出半卷裹在油纸里的地契——陆城隍叔父的名字赫然在目。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移动的墙体时,陆城隍的冷笑声混着梆子声从回廊传来。
我握紧浮现官场关系链投影的玉牌,看着他蟒纹官服的下摆扫过满地朱砂,突然想起系统在心理分析模块标红的那句:[当权者最恐惧的,从来不是鬼神,而是阳光下的旧账本。]
月光割裂的朱砂在地面蜿蜒成血河形状,陆城隍蟒纹补子上的金线在幽蓝光晕里泛起鳞片般的冷光。
我按着腰间发烫的玉牌,系统投射的官场关系链正沿着他腰间鱼符蔓延——刑部左侍郎的门生、工部员外郎的姻亲、还有三年前被贬岭南的陆远道玄孙。
\"陆大人戍时还在朱雀街宴饮,此刻出现在工部废弃别院倒是勤勉。\"我故意让声音裹着砖缝漏进的夜风,\"《唐律疏议·诈伪》第十八条,擅改工部地契者,流三千里。\"
他蟒袍下的手指骤然蜷缩,镶着孔雀石的扳指撞在青铜兽首上发出脆响。
系统突然在视网膜上标红《户婚律》某处批注:[凡侵占官田五亩以上,主谋者斩。]
玉牌投影的地契残片正与工部存档重叠,缺失的骑缝章处显出血色标记——正是陆城隍叔父的私印。
上官檎突然用金簪挑起块沾着朱砂的残碑,碑文\"永徽三年陆远道监造\"的刻痕恰好映在他官靴旁:\"听闻陆大人上月在御史台参了工部贪墨案?\"她簪头的翡翠鸟在蓝光中振翅欲飞,\"不知这私改地契的罪证若与当年巫蛊案卷宗并呈御前......\"
梆子声突然在东南角暗门处变调,陈拾袖中飞出的算珠撞在描金屏风上,机关转动声里露出半截腐烂的丝绸——正是三日前失踪绣娘最后经手的贡品。
孙豹的横刀精准抵住陆城隍后撤的路线,刀刃映出他骤然苍白的脸色:\"戍边时见过贪军饷的,都是这般闻见血腥味就腿软的孬种。\"
血腥味。
我突然意识到密室弥漫的不仅是朱砂的辛辣,还有新鲜的血锈味。
系统突然弹出风险预警,现场重建模拟中三百年前的祭井方位正与我们站立处重合。
李饼的剑穗突然绷直如弓弦,玄青流苏指向西北角正在渗水的砖墙。
\"陆大人可知这宅子为何每逢子时便有异响?\"我故意踏碎块松动的青砖,底下露出的磁石砂在月光下泛着蓝紫幽光,\"永徽案卷宗记载,陆远道为掩盖贪墨,在祭井设下磁砂机关,谎称冤魂作祟。\"玉牌将《大唐西域记》的龟兹乐谱投射在渗水墙面上,\"可惜声震破阵之法,恰好载于天宝七年工部修订的《营造法式》。\"
陆城隍的冷笑僵在嘴角,他身后突然传来木板爆裂声。
阿里巴巴用波斯语惊呼着抛来火折子,跃动的火光里,墙面水痕正随我们对话声产生微妙共振。
陈拾机灵地敲响铜钵,震颤的水珠在空中拼出《唐律》条文,惊得回廊里偷听的衙役打翻了梆子。
\"所谓诅咒,不过是磁砂遇血产生的异象。\"我甩出铜尺击打砖面,不同频率的震动让渗水轨迹显出道教符咒的纹样,\"三日前暴雨冲垮护城河堤,浸泡地下的磁砂随水流侵入宅基,这才有梁柱'吞光'的怪相。\"
孙豹突然掀开块地砖,腐坏的丝绸下赫然是裹着磁砂的羊皮囊。
李饼剑尖挑破的瞬间,腥臭液体在地面汇成永徽案死者的姓氏。
围观百姓中突然爆出哭喊,卖炊饼的老汉颤巍巍指着陆字:\"是......是当年说我家面引子招邪的官老爷......\"
晨曦刺破云层时,最后一缕蓝光消失在蟠龙梁的裂缝里。
我望着仓皇逃去的陆城隍,玉牌上跳动的风险预警却未熄灭。
系统在心理分析界面标出新的红点——当人群散去,陈拾从祭井残骸中拾起的半块玉佩,纹样竟与陆城隍腰间鱼符的暗纹完美契合。
\"珍哥儿,这物件......\"陈拾沾着磁砂的指尖在发抖。
我按住他欲言又止的唇,余光瞥见李饼剑穗上不知何时缠着的银丝——与三日前第一位死者发间缠绕的蚕丝一模一样。
晨雾漫过残碑时,系统突然弹出新的倒计时:【距离下次月蚀还有七日。】
而工部存档里,三百年前陆远道被斩首的日子,恰好是下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