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
苏培盛的眉毛和睫毛上都挂了白霜,鼻头也冻的通红,但语气中隐藏深深的激动还是会随着其眼睛泄露两分。
“年侧福晋,先帝驾崩,咱们王爷奉诏继承皇位。这府里,福晋该出来主事了。”
年世兰无悲无喜的表情只一瞬间便被身后的曹琴默捅了一下。
她扯了扯嘴角,佯装痛苦的抹了抹不曾存在的眼泪。
“是,这是皇上的大事。”
同宜院的大门再次打开,还不等宜修行使自己作为福晋的权利时,府里的白和奴才们身上的粗布孝衣已经井井有条的安排了下去。
年世兰披着浅色的大氅站在同宜院的门口,眼里带着淡淡的恶意开口道:“福晋生病,难免对府中的事务有些疏漏。不过本福晋记得清楚,定会一件件,一桩桩,说与福晋听的。”
宜修没有生气,她站在门内,眼神里带了一丝畅快:“好啊,那就劳烦年侧福晋,一一说来了。”
年世兰对于宜修的快乐还是略微有所了解的,她低低的笑了笑,很快恢复了以往的桀骜不驯:“恭喜福晋了,咱们府上的芳格格,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吕格格也两月多了呢。”
宜修的拳头蓦然捏紧,她死死的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和表情,如同一个寻常温和的当家主母一般,露出欣喜和关怀的表象。
“这是好事,可是跟皇上说了?”
年世兰欣赏着宜修较以往进步了许多的演技,但还是能从其身上中闻出一股腐烂发臭的腐朽之味。
“自然,本福晋办事,福晋就放心吧。”
宜修没有计较年世兰的僭越,在她心里,等封后的圣旨传来,她就该知道,这后宫,到底是该谁做主了。
照例安抚了一下众人,那边的胤禛也搬进了养心殿。
并叫苏培盛接了宜修进宫,处理先帝的后妃。
到底是正统继位,这一次连太后都没办法说什么,老老实实的以慈宁宫乃孝庄文皇后曾居所不敢冒犯为由,搬到了隔壁的寿康宫内。
而此时赶回来的胤禵却是不知道详情,在先帝的灵前对皇上有颇深的怨气。
八阿哥只是低头不语,完全不顾十四嚷嚷着什么得位不正的话。
随即,先张廷玉等人起身请出了先帝的遗诏,后有太后乌雅氏的斥责,胤禵不可置信的看向后头不发一言的八哥,连道三声‘好’。
皇上在前头冷眼瞧着,心里头畅快极了。
瞧不上他这个亲哥,也没见着这位好八哥给了胤禵什么好啊!在先帝的灵前,质疑其亲点的继承人的正统。胤禛若不是因着这么多人,都要笑出了声。
登基顺利的胤禛处理起琐事效率很高,很快便下旨给后院女人们一个位分。
宜修满心的期待,却不想皇上的第一封圣旨给了柔则。
‘纯元皇后’,宜修心里头笑的悲凉又嘲讽,皇上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啊。
从前是继福晋,现在是继后。总之,她乌拉那拉宜修永远活在纯元的影子下。
后院人少,胤禛便随手都给定下了位分和封号。
宜修再不情愿这为后第一次使用自己的权利,也不得不含笑妥协。
“侧福晋年世兰,贵妃,封号华,赐居翊坤宫。
侧福晋李静言,妃,封号齐,赐居长春宫。
格格齐月宾,嫔,封号端,赐居延庆殿。
格格费云烟,嫔,封号丽,赐居启祥宫。
格格曹琴默,嫔,封号襄,赐居储秀宫。
格格冯若昭,嫔,封号敬,赐居咸福宫。
格格徐佳娉婷,贵人,封号芳,赐居咸福宫。
格格吕盈风,常在,封号欣,赐居咸福宫。”
皇后看着这一份完全不合心意的册封旨意,脸上的笑意已经摇摇欲坠。
“皇上,年侧福晋的位分是否过于......毕竟无子,恐不能服众啊。”
宜修的脸上一副为了皇上着想的担忧,但被皇上瞧了一眼,停了话。
“不必多说了,世兰因着欢宜香再次小产伤了身子,下红不止,这个贵妃,她当得。”
宜修猛然听到老对手的好消息,差点没有维持好表情。
她只知年世兰不知不觉又流下了一胎,却不知还好运的落下了后遗症。
落红不止好啊,连侍寝都不能够了。看她还能嚣张几时。
她连忙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这可如何是好?华贵妃还年轻,好在宫里太医多,皇上莫要忧心,定能医好的。”
皇上现在满心都是愧疚,若不是欢宜香里的马麝太足,他的世兰也不至于如此。
只是皇后却突然转了个话头:“华贵妃自是配位,只是这曹格格,家中最高也不过是从六品的州同,这嫔位,是否太高了?”
胤禛下笔后也有一时间的反悔,但想着曹琴默梦里的霞光万丈和那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三则小文提醒,这个嫔位给的也不算亏。
“世兰不能有孩子了,她最近又宝贝襄嫔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嫔位而已。”想着太医说襄嫔肚子里是公主,能叫华贵妃移情转换下心思也好。
皇后使劲掐了掐手心:“不若等曹格格生下孩子再晋封,也算是嘉奖。”
皇上抬手制止了皇后的话:“不必了,宣旨吧。”
其实该定下齐月宾为妃的,可年世兰的状况如此,皇上不忍其为这些事烦忧,便压了齐月宾的位份,只给了嫔位。
宜修本想选择承乾宫或者永寿宫居住,但被皇上驳了回来,这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景仁宫。
没想到皇上转头便把年世兰安排在了翊坤宫。这西六宫除了永寿宫都住满了后妃。只她一个皇后住在东六宫里还真是说不上来的心情。
皇后吃了一肚子气,完全忘了自己还想着把有孕的徐佳娉婷挪去碎玉轩的事。
这册封嫔妃的所有位份都出乎了皇后的意料,身旁只有一个没什么脑子的齐妃,皇后无人可用。
曹琴默接了圣旨后,回到屋中烧了几张还未用上的卖惨之语,无声的笑了笑。
不枉她这两个月日日给年世兰提供的看似想念实则卖惨的家信语录。
被放到明面上的小产,不能侍寝彻底断了生育力的年世兰,还有至今为止还没听到得位不正的风言风语。这贵妃和嫔位,也算是一点点回报了。
安顿好了先帝的后妃,挑了个好日子,她们这些人就要奔赴到另一个战场中去。
只是离开前,曹琴默笑着看了眼芳贵人和欣常在两眼。
“娘娘,该您了。”
守灵的日子里,芳贵人和欣常在面色都变的苍白,曹琴默自然知道这两人的胎肯定有宜修的手笔,只是碍于丧仪,她能动的手有限。
曹琴默也趁着这个机会,成功帮年世兰立起一个面冷心热,失去过孩子共情所有孕妇的形象。
别扭的为徐佳娉婷和吕盈风请过两次府医后,这两人便黏上了看上去脾气更好一些的曹琴默。
“还是你有眼光,孕期也好过些。”
徐佳娉婷很得胤禛的喜爱,本对年世兰抱了很大的醋意。可她守灵实在难受时,皇后视而不见,只有年世兰‘呵斥’着施以援手。
“贵妃只是嘴坏些,日子久了你便了解了。虽然过了三个月,但还是要小心着。”
曹琴默的笑容是那样温婉,徐佳娉婷不得不思考:这么一个老实人,是怎么一眼发现专横的贵妃的本质的?难道是老实人的特殊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