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明明已经入秋了,可烈日依旧如同火球般灼烧着大地上的一切,道路两旁的行道树都有些萎靡不振,树上的知了也有气无力的叫着。
老妈站在玄关处,一边往旅行包里塞着晕车药,一边扯着嗓子朝里屋喊:“辰辰,收拾好了没有?”
“收拾好了!”李沐辰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从卧室冲出来,头发还翘着几缕呆毛。
“你背的什么?!这么多东西!把那些杂七杂八的都拿出来!”
老妈伸手就要去翻背包,“姥姥家没电没网的,带这些干什么?”
只见李沐辰的背包里除了换洗的衣物,还装着平板、游戏机、耳机和充电器,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就是没有学习用的书。
收拾到最后李沐辰的书包轻了一大半。
李沐辰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那些快速倒退的景物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而此时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昨天晚上。
昨晚,他手中紧紧握着拘魂索,牵着赵川、王虎、王刚三人惊恐万分的魂魄。
他们一路上苦苦哀求,声音凄惨,泪水和鼻涕糊满了脸,不停地求李沐辰。
可他丝毫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一丝怜悯之情,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忘川河边,用力一挥拘魂索,将三人的魂魄投入了忘川之中。
人死不能复生,他也没有像对待王山那样,让他们再看一眼人间。
一来,他与这三人素不相识,对他们的遭遇没有丝毫的情感共鸣。
即使他们的经历再怎么悲惨可怜,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鬼差,不是判官无力去定夺他们的善恶,更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相反,还会让他的心情变得沉重和压抑,影响拘魂的速度。
二来,此类枉死身具怨气不入轮回之鬼,更应该由忘川来净化他们的怨气。
李沐辰深知,自己是鬼差,不是圣诞老人,无法满足每个亡者的愿望。他的职责仅仅是拘捕他们的魂魄,将他们投入忘川,让忘川的力量去洗涤他们的罪孽和怨气。
没有人告诉过李沐辰,该如何做好一名鬼差,他只能在一次次的任务中自己去摸索和领悟。
实际上,地府之前的鬼差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在过去,地府的制度相对完善,鬼差们每天都要不停地往返于阴阳两界,引渡那些亡魂。
亡魂们的善恶自有判官来定夺,善者会得到往生的机会,重新投胎做人;而恶者则会堕入十八层地狱,一直到刑满赎完罪才会投胎,投的还大多都是畜生道。
可现在呢?一切都变了。
如今的地府,不论善恶都被一股脑地丢进了忘川之中。
……
午后,整个村庄仿佛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里,石玉瑞像只欢快的小猴子,蹦蹦跳跳地跑到李沐辰面前,满是期待地说:
“哥,下午我们去游泳吧!现在东水库里好多大螃蟹!”他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比划着螃蟹的大小。
周末恰好表弟也在家,他从小就喜欢粘在李沐辰屁股后面当跟屁虫,一看表哥来了,顿时又贴了上来。
李沐辰挑了挑眉,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忘了你上次偷偷跑去玩水,你爸打了你几天?”
石玉瑞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反而笑嘻嘻地凑到李沐辰身边道:“没事的!这不是还有你跟我一起嘛!”
他的眼神里透着狡黠,似乎觉得有表哥这个“护身符”在,自己就万事大吉了。
“我可不去哈,要去你自己去!”李沐辰果断地拒绝了,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他心里清楚,这小子一玩起来就没了分寸,到时候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哎呦哥!求你了!你就陪我去吧!”石玉瑞见软磨硬泡不行,干脆开始撒娇,抱着李沐辰的腿不放,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这天太热了,你不想玩水吗?我们就在边上玩!真的,我保证不往里面跑!”
那模样,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让人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李沐辰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火辣辣的大太阳,阳光晃得他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再看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撒娇的表弟,李沐辰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实在被石玉瑞磨得没了办法,再加上天确实热得让人难受,兄弟俩最后假借放牛的名义,牵着那头慢吞吞的老水牛就往外走。
看着蹦蹦跳跳、兴高采烈的石玉瑞,李沐辰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暗暗想着:“这小子,真拿他没办法。”
不过,想到等会儿能在水边降降温,他心里也有了一丝期待。
俩人刚走到水库边儿,石玉瑞就瞧见河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他的发小。
他兴奋得大喊:“嘿!你们俩咋也在这儿!”声音在空旷的水库边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话音未落,他便三两下脱得精光,“扑通”一声扎进水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玉瑞,你怎么也来了!”其中一个小伙伴笑着游过来,伸手拍了拍石玉瑞的肩膀。
石玉瑞笑嘻嘻地回应道:“今天热死我了,就想着来这儿凉快凉快!”
三人一边嬉笑,一边在水中打闹,溅起层层水花。
老水牛看到水,也兴奋得撒欢儿,鼻孔里喷出粗气,蹄子不安分地刨着地。李沐辰拉都拉不住,手一松,它便如离弦之箭般,一溜烟儿地钻进了水里,自个儿欢快地游泳玩去了。
李沐辰在后面跑了两步,哪能追得上四条腿的老水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慢悠悠地走向河边。他找了棵大柳树,在树荫下坐下,惬意地看着三人在水中嬉戏。
柳树不愧为四大阴木,丝丝缕缕的阴气缓缓的涌入李沐辰的身体,冰冰凉凉的在这酷热的天气下简直不要太舒服。
石玉瑞玩得正起兴,眼角余光瞥见岸上悠闲乘凉的李沐辰,顿时玩性大发。
他狡黠一笑,偷偷捧起一捧水,猛地朝李沐辰泼去,大喊道:“哥,下来一起玩啊!”李沐辰躲闪不及,被水泼了个正着,衣服瞬间湿透,紧紧贴在了身上。
“嘿!你这小子!”
李沐辰单手扯住湿透的体恤下摆,往上一撩,他那令人惊艳的身材顿时展露无遗。
平日里看着偏瘦的身形下,却隐藏着一身薄薄的腱子肉,整个人看上去既充满了力量感,又不失流畅而优美的线条感。
他的肩膀宽阔而平展,如同坚实的磐石,撑起了整个人的挺拔身姿,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阳刚之气。
从肩膀向下,腰部陡然收窄,形成了完美的倒三角,窄窄的腰肢紧致而灵活,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紧实的六块腹肌上还滑动着水珠,白的有些晃眼。
李沐辰随手把衣服挂在树枝上。
三人在水中看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个发小忍不住惊叹道:“瑞子,你哥这身材,太牛了吧!”
石玉瑞一脸骄傲,大声回应道:“那当然,我哥可是超厉害的!”
李沐辰眉头一挑,看着石玉瑞不怀好意道:“刚刚就是你小子泼我是吧!”
石玉瑞看到表哥这副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小时候被李沐辰支配的恐惧再次浮现。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摆手,一边往后退,一边可怜巴巴地说道:“哥,我不敢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试图唤醒李沐辰的亲情。
可李沐辰哪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嘴角微微上扬,大声喊道:“看招!”
说着,他迅速弯下腰,双手在水中用力一捧,一大捧水便被他高高扬起,朝着石玉瑞的方向猛地泼了过去。
石玉瑞见状,急忙侧身躲避,可还是慢了一步。他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笑着大喊:“哥,我投降!”
周围的发小们看到这一幕,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整个水库边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就在他们尽情欢笑打闹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水里慢慢伸出了丝丝缕缕的黑丝,仿佛一头乌黑的长发。
那些黑丝在水中缓缓飘动,悄无声息地从水底向着三人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