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惊鸿客 情人怨遥夜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客栈的床榻上，陆昭阳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她将几件素净的衣裙叠得整整齐齐，又检查了一遍药箱里的银针和常用药材。长安城的半年独居生活，让她养成了做事一丝不苟的习惯。

\"客官，您的马已经备好了。\"店小二在门外轻声提醒。

陆昭阳应了一声，将给师父师兄师姐准备的礼物小心包好。给师父的是一方上好的徽墨，大师兄的是一套精致的棋具，二师兄的是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至于师姐...她摸了摸怀中那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里面是一支金丝攒珠的步摇，是她在洛阳时特意挑选的。

长安城的街道刚刚苏醒，早市的摊贩才开始支起摊位。陆昭阳牵着马走在城南的石板路，几个相熟的摊贩向她打招呼。

\"陆小先生这是要出远门啊？\"卖豆腐的老张头笑眯眯地问道。

陆昭阳点点头：\"有事出去一趟，过些日子就回来。\"

\"那可要早些回来，我家老婆子还念叨着让小先生给看看她那老寒腿呢。\"

\"我记下了，回来就去给大娘诊治。\"陆昭阳笑着应道，翻身上马。

出了长安城，官道两旁的杨柳已经抽出嫩绿的新芽。春风拂面，带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陆昭阳放松了缰绳，任由马儿小跑着前进。半年前初来长安时的那份忐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游子归家的期待。

医仙谷位于终南山深处，从长安出发需要两日路程。陆昭阳不急着赶路，晌午时分在一处茶摊歇脚。茶摊老板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见她是独行的年轻郎君，热情地端来热茶和刚出锅的蒸饼。

\"小郎君这是要去哪儿啊？\"老者一边擦桌子一边问道。

\"终南山。\"陆昭阳接过蒸饼，掰开一小块放入口中。面香四溢，让她想起二师兄常做的面食。

\"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山里有位神医，活死人肉白骨呢！\"老者眼睛一亮，\"小郎君认识那位神医不？\"

陆昭阳抿嘴一笑：\"略有耳闻。\"

正说着，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个身着劲装的汉子飞驰而过，扬起一片尘土。陆昭阳微微皱眉，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的针囊。

\"哎哟，这些镖局的人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老者摇摇头，\"听说最近山里有伙流寇，商队都请了镖师护送。\"

陆昭阳谢过老者的提醒，心中暗自警惕。虽然她武功不俗，但独自一人还是小心为上。

日落时分，陆昭阳投宿在一家名为\"清风\"的客栈。客栈不大，却干净整洁。她要了间上房，吩咐小二送些热水上来。

沐浴更衣后，陆昭阳取出银针，在烛光下细细擦拭。这套银针是师父在她十二岁那年所赠，用的是上好的雪花银，针尾雕刻着细小的缠枝花纹。半年未用，针身依然光亮如新。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客官，您要的热茶。\"是小二的声音。

陆昭阳收起银针，开门接过茶盘。小二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好奇地打量着她桌上的银针：\"客官是大夫？\"

\"略通医术。\"陆昭阳温和地回答。

\"那您能给我奶奶看看吗？\"少年眼睛一亮，\"她咳嗽好几个月了，镇上的大夫开的药总不见好。\"

陆昭阳点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老人的房间在客栈后院，简陋但整洁。诊脉后，陆昭阳发现是常见的肺燥之症，只是先前的大夫用药过于温补。她取出纸笔，写下一个润肺止咳的方子，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川贝递给少年。

\"按这个方子吃三剂，应该能见效。若是还不好，去终南山医仙谷找我。\"

少年千恩万谢，非要免了她的房钱。陆昭阳执意不肯，最后只收下了一篮新鲜的野果作为诊金。

第二日天刚亮，陆昭阳就启程了。越靠近终南山，道路越是崎岖。中午时分，她拐上了一条熟悉的山路——这是通往医仙谷的捷径，外人很少知道。

山路两旁开满了野花，粉白的山樱点缀在翠绿的山林间。陆昭阳放慢了脚步，让马儿喘口气。转过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谷中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座竹屋，药圃里种满了各种草药，几个身影正在忙碌。

\"小师妹回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二师兄陆阿桂第一个发现了她，扔下手中的锄头就奔了过来。

陆昭阳跳下马，还没站稳就被二师兄一把抱起转了个圈：\"好丫头，长高了！\"

\"二师兄快放我下来！\"陆昭阳红着脸挣扎，心里却暖融融的。

大师兄陆钰也从药房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昭阳回来了。\"

\"大师兄！\"陆昭阳整了整被二师兄弄乱的衣襟，向陆钰行礼。

陆钰拍拍她的肩：\"师父在书房等你，快去吧。\"

陆昭阳点点头，从马背上取下包裹：\"这是给你们的礼物，晚上再分。\"说完，快步向谷中最高的那座竹屋走去。

竹屋前的石阶上，师父陆寻正负手而立。半年不见，师父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但精神依然矍铄。陆昭阳眼眶一热，快步上前跪下行礼：\"师父，弟子回来了。\"

陆寻伸手扶起她，仔细打量着爱徒：\"嗯，长高了，也瘦了。\"简单的几个字，却饱含关切。

\"长安城的饭菜哪有二师兄做的好吃。\"陆昭阳笑着说，从怀中取出那方徽墨，\"师父，这是给您的。\"

陆寻接过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长安墨，好。\"他转身进屋，\"进来吧，说说这半年的见闻。\"

书房里飘着淡淡的药香，一切陈设都和半年前一样。陆昭阳熟门熟路地煮水沏茶，一边向师父讲述长安城的见闻：她如何收到在安仁坊的小院，如何为邻里治病，如何在城南义诊...

\"...上个月洛阳的牡丹开得极好，我还去看了。\"陆昭阳略去了自己穿女装的细节，只说了些赏花的趣事。

陆寻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啜一口茶。待她说完，才问道：\"医术可有长进？\"

陆昭阳眼睛一亮：\"弟子治好了几个疑难杂症！有个孩子高热不退七日，我用师父教的'透天凉'针法，三针就退烧了。还有个老妇人...\"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半年来遇到的病例，陆寻时而点头，时而提点几句。不知不觉，夕阳已经西斜。

\"师父，师姐呢？\"陆昭阳突然想起还没见到柳烟。

陆寻嘴角微扬：\"她去山下的镇子置办嫁妆了，明日才回来。\"

\"嫁妆？\"陆昭阳瞪大眼睛，\"师姐真的要嫁人了？\"

\"嗯。\"陆寻点点头，\"是位将军，姓程。去年冬天柳烟下山采药时救了他一命。\"

陆昭阳惊讶不已。师姐柳烟一直说终身不嫁，要在医仙谷钻研医术到老，没想到竟被一位将军打动了心。

\"那将军待师姐可好？\"

\"上月来过谷中，是个实在人。\"陆寻难得地评价道，\"他说非柳烟不娶，等了半年。\"

外面传来二师兄的喊声：\"师父，小师妹，吃饭了！\"

晚餐格外丰盛，二师兄陆阿桂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全是陆昭阳爱吃的。大师兄陆钰还特意开了一坛自己酿的梅子酒。

\"来，小师妹，尝尝这个。\"陆阿桂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陆昭阳碗里，\"特意给你做的，肥而不腻。\"

陆昭阳咬了一口，肉香四溢，入口即化：\"二师兄的手艺又精进了！\"

\"那当然！\"陆阿桂得意地昂起头，\"你不在的这半年，我可是天天钻研厨艺。\"

大师兄陆钰轻笑道：\"是啊，我们都被他喂胖了。\"

众人笑作一团。陆昭阳取出带来的礼物分给大家。二师兄拿到那把镶宝石的匕首，爱不释手；大师兄对那套棋具也很满意；师父虽然没说什么，但陆昭阳注意到他将那方徽墨放在了书案最顺手的位置。

\"师姐的礼物等她明天回来再给。\"陆昭阳小心地收好那个檀木盒子。

饭后，师徒几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赏月。大师兄和二师兄问了许多长安城的事情，陆昭阳一一作答，不时引得大家发笑。

\"小师妹现在可是名医了。\"陆阿桂挤挤眼睛，\"要不要考虑在长安开个医馆？\"

陆昭阳摇摇头：\"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再说...\"她顿了顿，\"我还想多跟师父学几年呢。\"

陆寻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夜深了，众人各自回房休息。陆昭阳的房间依然保持着原样，连她临走时没看完的医书都还摆在床头。床单被褥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显然是刚晒过的。

她打开窗户，让山间的夜风吹进来。远处传来几声鸟鸣，还有溪水流过石头的淙淙声。这才是家的声音啊，陆昭阳想着，在长安时最怀念的就是这山中的宁静。

次日清晨，陆昭阳早早起床，习惯性地去药圃帮忙。半年不见，药圃又添了不少新品种。她正蹲在地上查看一株新移栽的灵芝，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师妹，这么勤快？\"是大师兄陆钰的声音。

陆昭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大师兄早。这灵芝长得真好。\"

\"嗯，是师父从南疆带回来的品种。\"陆钰递给她一个小篮子，\"既然起来了，一起去采些晨露吧，师父要配药。\"

师兄妹二人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沿途采集叶片上的露珠。陆钰问了些医术上的问题，陆昭阳对答如流。

\"不错，看来在长安没有荒废学业。\"陆钰满意地点头。

\"哪敢啊。\"陆昭阳笑道，\"要是退步了，师父非把我逐出师门不可。\"

正说笑间，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陆昭阳抬头望去，只见山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策马而来——是师姐柳烟！

\"师姐！\"陆昭阳放下篮子，飞奔过去。

柳烟勒住马，轻盈地跳下来，一把抱住扑过来的陆昭阳：\"小丫头，想死师姐了！\"

两月不见，柳烟似乎更美了。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却掩不住那股子飒爽英气。

\"师姐，我有礼物给你！\"陆昭阳迫不及待地掏出那个檀木盒子。

柳烟打开盒子，看到那支金丝攒珠的步摇，眼睛一亮：\"真漂亮！\"她小心地取出来，在阳光下细细欣赏，\"这做工，是洛阳的吧？\"

陆昭阳点点头：\"师姐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傻丫头，这珠子是洛阳特产的明月珠。\"柳烟爱惜地抚摸着步摇，\"花了不少银子吧？\"

\"值得。\"陆昭阳认真地说，\"师姐要嫁人了，总要有些像样的首饰。\"

柳烟脸一红，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小丫头，学会打趣师姐了？\"

大师兄陆钰走过来，接过柳烟手中的行李：\"回来得正好，师父说要考校昭阳这半年的功课，你也一起来吧。\"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陆昭阳看着师姐明媚的笑容，心想那位程将军必定是个很好的人，才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师姐露出这般神情。

回到谷中，师父陆寻已经在药房等候。这是医仙谷的传统——每个人远行归来，都要接受师父的考校。

陆昭阳深吸一口气，走进药房。半年不见，师父的考校会是什么样的呢？她既期待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