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余烬 第322章 泥土里的人

“我们在居民家里发现了这个。”叶景开口，他按动通讯器，光幕投放而出，楚厌看了立刻蹙眉。

在叶景放出的图像里，一个大约十几岁的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在他头上，不知是被人插入，还是自我生长出了一朵红花。

“发现了几处？”楚厌问。

“不多，三处，执事搜查的时候，这些居民行为古怪，且极为抗拒，还说他们的孩子已被选中，是获得了赐福，脑子都病的不轻。”叶景眼神有些闪烁，那些居民的反应带给他很大冲击。

楚厌听完，心中思索起来，情报说瓦砾城是制造根源之花的“工厂”，以现场情况和刚才吴铁雄的反应来看，恐怕祈孽阁早就暗中控制了这里。

最令人不解的是，瓦砾城的网络并未被控制，祈孽阁竟然能够做到这里的居民没有一人主动举报。

祈孽阁不是用重利引诱，就是用武力去压迫，或者二者兼有。

楚厌看向还处于昏迷中的吴铁雄，开口道：“祈孽阁的真正成员或许还没走。”

丁卯挑眉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藏在平民里了？”

“嗯，很有可能，这位瓦砾城城卫长，应该能起到点作用。先将其他叛逃戒官押进城卫府监牢再说。”

楚厌将吴铁雄及其手下押入城卫府的牢狱，吴铁雄作为城卫长得到了特殊关照，单人一间。

“瓦砾城的戒官不止这么多，还有很多人没有跟着吴铁雄逃走，应该都返回了城中的家里，叶景，你去调取戒官名录，负责带人把这些叛逃戒官抓回来。”

叶景听命离去，楚厌继续向丁卯吩咐。

“那些异常的家庭先不要让人守着了，我估计那几个孩子身上的‘根源之花’还没成熟，如果城中还有祈孽阁的人，这是吸引他们停留在此的一大因素……”

丁卯道：“好，我去安排。但是楚厌，那些孩子……还有的救吗？”

“我不知道。”楚厌叹了口气。

丁卯眼神复杂地去执行楚厌的安排，监牢门口顿时只剩下他一人。

楚厌走入吴铁雄所在的监牢，吴铁雄依旧在昏迷，展露着各种武器的改造躯体显得有些狰狞。

惊鸿的扫描告诉楚厌，吴铁雄的躯体义体覆盖率达到了惊人的88%，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已经大部分义体化，这个数据在高级改造者中也比较高了。

楚厌将吴铁雄的身体翻了一个面，取出一支药剂，注入他背部脊柱的缝隙间，他脊柱的每一节表面都有合金垫片保护，若没有惊鸿给出提示，楚厌怕是要摸索一段时间。

至于注入吴铁雄体内的药剂，则是一种改造者专用药剂，可以迅速使人精神镇定，在镇压因精神过载而疯狂的改造者时经常会用到。

药剂的效果立竿见影，吴铁雄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他那双上翻的义眼迅速回正，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吴铁雄苏醒过来。

由于他体内大部分的义体组件都被楚厌破坏，那些外露的武器依旧无法收回，此时的吴铁雄就相当于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

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面部受自己操控。

楚厌再次将他翻了过来，让其面部朝上，吴铁雄的神情有些茫然，他知道自己的义体几乎都被楚厌废了，再也没有了反抗之力。

“好轻松……”吴铁雄忽然道。“多少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连身体都感受不到，现在的吴铁雄是个纯粹的废人，但他却泪流满面，作为一个草根中爬起的高级改造者，这一路的走来的艰辛没人比他更了解。

那无数个日夜徘徊在精神负载边缘的挣扎，为了提升精神负载值而不断忍受的痛苦，在这一刻仿佛全都被放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好像游鱼入海，自由自在。

“原来只要放下，就可以这么幸福么……”吴铁雄喃喃说道。

“吴铁雄。”楚厌念起对方的名字。

“楚厌，我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把我废了，或许永远不会在死前体会到这种感觉。”

“你还不能放下，也不能死，你作为瓦砾城的城卫长，却向祈孽阁低头，带领整个瓦砾城进入深渊，如果你还有任何廉耻之心，就该帮助我们去挽回。”楚厌道。

吴铁雄扯动着脸皮，说道：“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呢？”

“还能做什么？祈孽阁找上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你发现他们的实力远非自己可以对抗，所以坦然地跪下了？是吗！？”

楚厌突然暴怒，眼眸之中仿佛闪烁着凶光。

“你从未尽力，却还要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愧对了东龙国对你的栽培和信任，也愧对这城中的万千民众！”

吴铁雄沉默了一下，他的眼珠滚动，看向楚厌的脸庞，大笑起来。

“我从未尽力？真好啊，不愧是天之骄子，说出来的话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吴铁雄艰难地在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我在瓦砾城城卫长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工作了十几年，守护这座毫无存在感的城市十几年！在祈孽阁来之前，这里一直很安定，我自认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我就像在这里扎下根了，我的余生估计都会在这里度过，这是一座原本连空气质量都无法做到无害的城市，我的女儿在这里出生，从小体弱多病，我曾经想调去大城市，哪怕职位小一些，但得到的答复是——你在瓦砾城干的很好，继续努力！”

“你说东龙国对我的栽培？哈哈哈哈！”吴铁雄有些癫狂起来，“我是个从泥土里爬起来的杂种！我一步步抛弃父母给我的躯体，让自己变得强大！我在战场上悍不畏死，杀了无数妖物！最终我得到的，也不过是这么一个旁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职位！”

“我已经没有任何变得更强的潜力，不过是个被淘汰的老东西，放在瓦砾城还算有点用罢了……”

“强如你们这种天才，想必出生就在云端，你挥动一下手臂，就可以让我花了一辈子去强化的义体全部报废，你当然觉得这世界上没有困难……”

“我愧对？我到底愧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