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司机认罪实在太过简单。
都不用林苑把信拿出来,只是简单的提及,就让这个初次见面就别有用心的男人抱头痛哭。
“我错了,我不是人,是我对不起夫人,我错了......”
很难想象那个一脸奸猾的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这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若不是已经落网,林苑相信他根本不会为早亡的木夫人掉一滴眼泪。
也许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会为此唏嘘。
但绝不会后悔。
人只有在一败涂地的时候,才会忏悔曾经做过的错事。
有了司机的证词,再加上木夫人,木父的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现在唯二的两个问题是。
木夫人会不会改口供,以及......
人有没有被抓住。
后者,在林苑等人又等了半个小时候之后,得到了答复。
沈家的人,在南城的机场里找到了人。
毫无意外的是,他的身边除了行李箱,什么也没有。
没有木锦薇,也没有她的弟弟。
所有的所有,都被他抛弃了。
不过,钱没有。
他的身上,有一张存款一千万的银行卡。
又过了十分钟,木子晴从探视室里出来。
表情依旧麻木,但人还能站立走动。
比林苑想象的好很多。
她木然的走到林苑面前,在林苑迎上去的瞬间,扑到了她的身上。
用扑或许不太合适。
过重的分量,让她感觉,对方像是砸到了她的身上。
膝盖不受控制的往下跌,幸好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拦住林苑,才免去了她当场跪下的惨状。
不用看,林苑就知道‘救’她的人是沈夙。
如同庄逸明一直陪在木子晴身边一样。
林苑的身边也一直都有沈夙。
只不过,他远比庄逸明安静的多。
他像个局外人。
又是独属于林苑的局内人。
来不及和沈夙道谢,林苑的全副心神就被木子晴牵引。
她的状态比自己以为的要差的多的多。
还未说话,滚烫的眼泪就流入了林苑的脖颈。
“我想过的,我想过的,我真的想过的......”
木子晴不断的重复,泣不成声,嗓音沙哑的厉害。
“可我不敢信,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去信。”
“那、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林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的目光落到庄逸明身上。
脑中闪过当初一起去溪云府的场景。
那时在庄逸明眼中刻骨的恨意。
他是查了吗?还是自己的揣测?
不论如何,他当初都没有证据。
又或者说,他不敢深入调查。
就像木子晴说的。
她也怀疑过,猜测过,可是她不敢去相信,也不敢去证实。
庄逸明也是如此。
总有一些幻想,是哪怕死也不愿意去戳破的。
只要没有证实,一切就都只是想象。
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
但这样的不确定终究不能长久。
也不知,前世木子晴死之前知不知道这个真相。
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毕竟没有新闻再报道,当年那起车祸案的真相。
哪怕是已经去世,庄逸明也不忍心将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公之于众。
对于木子晴的母亲来说纵然是不公的,可他哪里会管呢。
就算她还活着,也依然会尊重庄逸明的决定。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林苑轻拍着木子晴的薄瘦的脊背。
短短两天,她身上的骨骼清晰分明。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不安,即便是林苑也不知道。
唯一能做类比的,大概唯有前世,林父刚去世那阵。
活得行尸走肉一般的林苑。
但林苑觉得,两者又是不同的。
木子晴远比她内心要纠结痛苦的多。
“都过去了......”
林苑轻声安抚着,心里的石头却慢慢落定。
能哭是好的,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林苑相信,木子晴会熬过去。
一切都会过去。
事情会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如林苑想的那样,木子晴恢复的比她认为的还要快。
等她从林苑身上抬起头时,眼神已经没有刚开始的麻木。
虽然被泪水糊了一脸,可精神却好了不少。
林苑拿出纸巾,被她自己伸手接过。
她不疾不徐地擦着脸上的水渍,嘴角是千帆尽过的落寞。
“其实,我早就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从我妈妈去世的那一刻起。”
她低低地说着,像是说给林苑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一切,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自欺欺人。”
木子晴深吸一口气。
“是梦,总是要醒的。”
她看向林苑,忽而一笑,“你说的对,我还有你们。”
这个笑容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纯粹,干净。
像是抖落了所有的包袱。
这一刻,她是真的重获了新生。
暮色逐渐加深,庄逸明带着木子晴离开警局。
所有的嫌犯皆已落网,林苑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因为不急着赶时间,林苑和沈夙还是去坐了公交。
在车上的时候,她把不能补课的‘噩耗’告诉了沈夙。
同时也打了一长篇安慰人的腹稿。
可令她意外的是,那篇稿子并没有被用到。
沈夙对于这样的结果,接受良好。
甚至是接受过好了。
林苑盯着对方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好一阵,依旧没有看出任何的不满,只能不解地询问。
“你就不问为什么?”
沈夙笑笑,摇了摇头。
“不用问。”
“出了这样的事,林叔叔不会再让你晚上出门的。”
林苑在感叹他料事如神的同时,唉声叹气地弯下了腰。
“我还想再补一段时间呢,之前进步了好几十分呢!”
语气丧丧的,带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亲昵。
像是在撒娇。
沈夙摸了摸林苑的发顶,一触即收。
快的林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收回了手,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没关系,你可以在手机上问我。”
说到手机,林苑顾不上感受刚才的亲近,开始翻旧账。
“手机啊~”
她拉长了语调,眼珠转了转,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也不知您这位贵人,会不会到凌晨才想起我~”
沈夙笑出了声,泠泠如山间流淌的清泉,好听的紧。
比声音更盛的,还有那绽放的容颜。
林苑倒是有了一些抵抗力,但她注意到,车上又有了不少人看过来。
沈夙颜值的杀伤力,一如既往。
“不会的。”
他笑得时间不长,很快就给了答复。
“我答应你,以后就是爬不起来了,也要第一时间回你消息。”
“别!”
林苑吓了一跳,赶忙制止他咒自己。
“呸呸呸,赶紧把这些不吉利的话吐掉。”
沈夙自然不会做这么不雅的行为,但他还是配合着林苑呸了两下。
虽然姿势不标准,但好歹也是做过了。
公交车开了半个多小时,两人回到了熟悉的街道。
看着天上露出的月牙,林苑有感而发。
“你说,像木子晴父亲这样六亲不认的人,图什么呀?钱就这么重要吗?”
沈夙走在林苑的身边,回答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可能我们眼中一文不值的东西,恰恰是那人最重要的东西。”
“不过,如同木鸿才一般的人也是少数。”
他略微放缓步子,看向林苑问道。
“那么苑苑呢?你在乎什么?”
林苑停下脚步看他。
短暂的想了一秒后,灿然一笑,语气轻快。
“我和大家一样啊,亲人、朋友、爱人.....这些和人有关的我都在乎。”
“然后车子、房子、票子......值钱的东西我也喜欢。”
沈夙被林苑直爽的发言逗笑。
“对,我还欠你一块金砖。”
提到金砖,林苑自己也笑了。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么你呢?”
“沈夙,你在意什么?”
沈夙的步子完全停下,他低下头,望进林苑的眼里。
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清越的声音随着晚风徐徐传来。
“苑苑在意的,我都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