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钟的余韵在公堂梁柱间震荡,麴云凰腕间的银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
她反手将弯刀更深地插入青砖音孔,音波激起的涟漪将半空燃烧的蛊虫震成齑粉。
那些带着孔雀石荧光的粉末落在刑部尚书扭曲的面容上,竟映出皮下蠕动的银丝蛊虫。
\"九声钟鸣,天子失序。\"牛俊逸指尖凝出冰晶,霜花沿着獬豸铜像攀援而上,\"尚书大人皮下养着南疆的傀儡蛊,怕是从三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师爷突然撕开衣袖,露出布满符咒的手臂。
他抓起惊堂木重重砸在案几,木屑纷飞间竟飞出数十只碧眼乌鸦:\"妖女与这来历不明的贼子扰乱朝纲!
还不速速拿下!\"
捕快头目的锁链骤然绷直,链节缝隙渗出腥臭黑雾。
麴云凰旋身踏着音波跃上横梁,发间银簪划出七道音刃。
当啷数声,锁链应声而断的刹那,她瞥见书生正蹲在角落,用朱砂笔在地面勾画着什么。
\"朱雀位当有生门!\"书生突然扬手抛来一卷泛黄舆图,\"三年前工部修缮权臣府邸时,在下曾参与绘制暗道图纸。\"
牛俊逸接住舆图的瞬间,霜花在羊皮表面凝出冰纹路线。
他眼底闪过异色:\"这图纸上的墨迹,是掺了昆仑雪松脂的特制墨?\"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十二具童尸心口的孔雀石银戒同时爆裂。
漫天银粉中,刑部尚书的身躯像充气的皮囊般鼓胀,官服裂口处钻出的蛊虫在空中结成南疆文字。
麴云凰咬破指尖在刀身画出血符,第八重幻音诀激起的音浪将蛊虫文字震成碎片。
\"现在潜入正是时机!\"书生突然掀开衣摆,露出绑在腿上的机关木匣,\"刑部大牢的捕快半数中了蛊毒,此刻权臣府邸的守卫定会抽调精锐增援。\"
麴云凰在音波回旋中与牛俊逸对视,见他微微颔首,当即旋刀割断公堂帷幕。
靛青绸缎裹着内力铺展开来,化作漫天飞舞的障眼屏障。
捕快头目怒吼着劈开绸缎时,只见三个蒙面人影朝着不同方向窜出。
\"西市鱼龙巷第三户。\"书生边跑边扯下外袍翻面穿上,粗布麻衣瞬间变成锦绣襕衫,\"劳烦二位扮作送时蔬的夫妻,车辕暗格里备着易容药物。\"
牛俊逸指尖霜花扫过板车,新鲜水珠立刻凝结在菜叶表面。
麴云凰将弯刀藏进挖空的冬瓜,耳垂血珠突然颤动起来:\"东南三十丈有七人巡逻,领队者靴底沾着孔雀石粉。\"
两人推着吱呀作响的板车转过街角时,果然撞见一队黑衣护卫。
领头那人腰牌上雕着双头蛇纹,靴跟的荧光粉末在石板路上拖出细痕。
牛俊逸佯装绊倒撞向板车,藏在袖中的冰晶悄无声息地没入车辕机关。
\"官爷行行好。\"麴云凰哑着嗓子递上盖着官印的文书,\"这是给赵御史府上送的岭南荔枝菌。\"
护卫头领用刀尖挑开藤筐,见冰晶覆盖的菌子泛着水光,靴底的孔雀石粉却突然发出尖啸。
麴云凰袖中银铃轻震,幻音诀第七重的干扰波纹混着市集嘈杂,将那异响完美掩盖。
牛俊逸适时掏出碎银塞过去:\"这几日京城不太平,官爷们辛苦。\"
当板车停在黑漆铜钉的大门前时,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正巧掠过门楣上的狴犴浮雕。
麴云凰指尖抚过车辕暗格里的舆图,发现冰纹路线竟与门环上的兽首纹路重合。
牛俊逸突然按住她手腕,霜花在掌心化作一面冰镜——镜中映出门槛内游走的血色丝线,宛如蛛网般笼罩整个前庭。
暮色中传来打更声,府邸角门忽然洞开。
几个小厮抬着蒙黑布的箱笼匆匆而出,箱角渗出的液体在石板上灼出细小孔洞。
麴云凰耳垂的血珠剧烈颤动起来,她感觉幻音诀在经脉中自行运转,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音律牵引着。
牛俊逸忽然将什么冰凉的东西塞进她掌心,那是半枚雕着星纹的玉佩...
牛俊逸的掌心覆着薄茧,温热透过肌肤纹理渗入麴云凰的腕脉。
她呼吸微滞,幻音诀在经脉中流转的凉意被这股暖流中和,竟将方才被无形音律牵引的不适感消弭于无形。
\"别分神。\"他指尖在她掌心轻叩三下,霜花凝成的暗纹在两人交握处绽开细小的冰晶莲花,\"那箱笼里装着炼蛊的活鼎。\"
麴云凰借着弯腰整理藤筐的动作,耳垂血珠贴着冰凉的玉佩表面轻轻一蹭。
细微的震颤顺着骨骼传至天灵,她突然看清那些游走的血色丝线竟是由无数蛊虫首尾相衔而成。
暮色里,权臣府邸的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板车轱辘碾过青石板时,牛俊逸突然将她的手指攥得更紧。
麴云凰感觉到他掌心渗出冷汗,霜花凝结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三倍——这是他们约定的示警暗号。
\"换岗了。\"她压低声音,袖中银铃贴着玉佩发出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嗡鸣。
原本朱漆大门前的八名守卫竟在转瞬间变成十六人,新来的守卫皆着玄铁护腕,靴面绣着倒悬的蜘蛛纹。
书生留下的舆图在牛俊逸袖中微微发烫,冰纹路线诡异地扭曲起来。
麴云凰眯起眼睛,幻音诀第七重的感知波纹如水纹般漾开,却在触及那些蜘蛛纹守卫时骤然反弹。
反震的气流掀开藤筐上的遮布,冰晶包裹的荔枝菌在暮色中泛出妖异的蓝光。
\"官文。\"玄铁护腕重重磕在板车边缘,为首的守卫眼白泛着蛛网状血丝。
牛俊逸躬身递文书时,袖口霜花悄然落在对方护腕缝隙里,却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化作青烟——这些人身上竟涂着克制冰术的孔雀石粉。
麴云凰佯装惶恐地缩了缩脖子,耳坠血珠突然剧烈震颤。
幻音诀在她喉间凝成一线,借着暮色中骤然响起的更鼓声,将蛊虫振翅的杂音混入其中:\"官爷们的护腕真威风,可是南疆新制的式样?\"
那守卫瞳孔猛地收缩,反手就要拔刀。
牛俊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藏在指间的冰晶粉末随着气息喷在对方护腕上。
孔雀石粉遇到冰晶竟发出噼啪炸响,守卫吃痛缩手的刹那,藤筐里突然蹿出三只野猫。
\"哎哟这该死的畜牲!\"麴云凰抄起扁担作势驱赶,发间银簪不着痕迹地挑开玉佩暗扣。
当啷一声,半枚星纹玉佩坠入冰晶覆盖的菌丛,折射出的微光恰巧晃过守卫首领的眼睛。
趁着对方抬臂遮挡的瞬间,牛俊逸的霜花已顺着板车缝隙钻入地砖。
冰晶在地面蔓延出蛛网纹路,将十六名守卫的站位映得清清楚楚。
麴云凰借着拾取玉佩的动作,指尖在地面快速勾勒出守卫换防的间隙——西南角两人交接时会有三息空档。
暮色愈浓,府邸内突然传来凄厉鸦鸣。
守卫们齐刷刷转向声源处,玄铁护腕碰撞声盖过了霜花碎裂的轻响。
麴云凰感觉牛俊逸的呼吸扫过耳畔:\"子时方向。\"
两人掌心相贴处的温度骤然攀升,玉佩上的星纹在暮色中亮起微不可察的紫光。
当第八声鸦啼撕裂夜空时,西南角的守卫恰好转身查验腰牌。
牛俊逸袖中霜花凝成薄刃,悄无声息地割断了板车绑绳。
\"荔枝菌撒了!\"麴云凰惊叫着扑向倾覆的藤筐,数百枚裹着冰晶的菌子滚向守卫脚边。
孔雀石粉遇到冰晶的炸裂声此起彼伏,玄铁护腕的守卫们顿时阵脚大乱。
牛俊逸拽着她闪身贴上门廊阴影时,麴云凰瞥见玉佩星纹正与门环上的狴犴纹路严丝合缝地重叠。
突然,府邸深处传来石磨碾动般的闷响。
那些游走的血色丝线疯狂扭动起来,在夜幕中结成巨大的蛛网。
最后一丝天光湮灭的刹那,西南角的灯笼倏地亮起——本该空荡的交接处,竟凭空多出四个戴青铜面具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