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在东北,人们常常把狼叫做“张三”。
这个称呼的由来,和一个古老的民间故事有关。
故事说的是,
在东北的一个小村庄里,从前有个叫张三的年轻人。
他平日里靠种地为生,性格憨厚,心地善良,但唯一有个毛病,特别贪嘴,尤其爱吃肉。
有一天,外村有户人家办喜事,张三被邀请去喝喜酒。
他高高兴兴地穿上最好的衣服,拎着一篮子山货作为贺礼,踏上了去往邻村的路。
走到半路,天忽然阴了下来,风刮得呼呼作响。
张三正嘀咕着“这鬼天气”,忽然看见路边坐着个老头。
老头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正蜷缩在一棵老树下,冻得直哆嗦。
张三走过去,问道:“大爷,这天儿都快下雨了,您咋还在这儿坐着呢?”
老头抬起头,露出一张瘦削的脸,眯着一副小眼睛,他叹了口气,说:“小伙子,我是从外地来的,走累了,歇歇脚。听说前头有户人家办喜事,我这把老骨头,也想讨口喜酒喝,可实在走不动了。”
张三一听,心里一软,说:“大爷,您别急,我正好要去喝喜酒,要不我背您过去?”
老头摆摆手,苦笑道:“不用不用,我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了!小伙子,我听说喜宴上有四喜丸子,那可是好东西啊!你能不能帮我带几个回来?我这辈子没吃过几回,就想尝尝。”
张三拍拍胸脯,爽快地说:“大爷,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给您带一大碗回来,保准让您吃个够!”
老头听了,眼睛一亮,连声道谢:“好孩子,好孩子!你心肠这么好,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张三摆摆手,说:“大爷,您别客气,这点小事算啥!”说完,他继续赶路。
到了喜宴上,张三果然没忘记老头的嘱托。
他趁着大家喝酒热闹的时候,偷偷包了一大碗四喜丸子,藏在怀里。
等到宴席散了,他急匆匆地往回赶。
到了老树下,老头还在那儿等着。
张三把四喜丸子递过去,说:“大爷,您快尝尝,还热乎着呢!”
老头接过碗,闻了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他一边吃,一边夸赞:“好吃,真好吃!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
吃完后,老头从怀里掏出一条小手巾,递给张三,说:“小伙子,我没什么好东西报答你,这条小手巾送给你吧。
以后你要是想吃肉了,就把这手巾蒙在头上,保准有肉吃。”
张三接过手巾,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收下了。他心想:“这老头怕是糊涂了,一条手巾还能变出肉来?”
然而,回到家后,张三试了试,果然灵验!每当他馋肉了,只要把手巾往头上一蒙,走出家门,就能看见一堆堆的肉,随便他吃个够。
日子一长,村里人开始传言,说张三会变狼,因为他总能弄到肉吃。
这一年,张三的妹妹回娘家探亲。
下午回婆家时,张三去送她。路上,妹妹好奇地问:“哥,村里人都说你会变狼,是真的吗?”
张三摆摆手说:“别听他们瞎说,快走吧。”
妹妹不依不饶,撒娇道:“不变俺不走!”说完,她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大树下,假装生气。
张三无奈,心想:“变就变吧,反正也没啥。”
于是,他掏出小手巾蒙在头上。低头一看,脚边果然出现了一堆肉,他忍不住吃了起来。
吃完肉,张三摘下手巾,却发现妹妹不见了,树下只留下她的小布包。
张三心里一慌,心想:“坏了,出事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蒙上手巾,转身往家跑。
回到家,他看见爹在园子里摘豆角,竟然扑上去把爹吃了;又看见娘坐在炕上纳鞋底,也扑上去把娘吃了。
从此,张三再也不摘下手巾了。
他奔向草原和荒野,彻底变成了一只狼。
从那以后,东北人就把狼叫做“张三”,也把“张三”当成狼的代名词。
这个故事在东北流传很广,甚至成了孩子们口中的顺口溜。
东北早年间的孩子小时候都听过这样一首摇篮曲:“熊来了,虎来啦,张三背着鼓来啦,正在门口看着你!”这首儿歌既有趣又带着一丝神秘,成了东北民间文化的一部分。
“时邪命邪,吾其无奈彼何。”
“委邪顺邪,彼亦无奈吾何。”
在东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诡异而神秘的故事从未缺席。
它们像冬日里的寒风,悄无声息地钻进人们的耳朵,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天我要讲的这个故事,虽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恨情仇,也不带有某个时期的传奇色彩,但它却像我们小时候坐在板凳上听老人们讲述的那些扑朔迷离的往事一样,带着几分令人唏嘘的真实感。
至于它是否真实,哈哈,那就见仁见智了。
闲话少说,故事正式开始。
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吉林省的一个小县城。生产队刚刚解散,人们从“大帮哄”的集体生活中走出来,开始尝试包产到户的新生活。
时代的变迁像一阵风,吹进了每个村庄,也吹进了南咀子村。
村里人都说,这是好兆头,可谁也没想到,这阵风最先吹散的,是王家兄妹的情分。
王树平和王淑芳这对兄妹,打小就是村里出了名的懂事。
父母走得早,当哥的王树平硬是用一副单薄的肩膀,把妹妹拉扯大了。
村里谁家办红白喜事,准能看见兄妹俩忙前忙后的身影。
王淑芳十九岁那年,长得漂亮水灵灵的,任谁看了都要多瞧两眼。
变故是从王树平娶媳妇开始的。新媳妇过门前看着温温柔柔的,谁成想过门才三个月就变了脸。
她嫌小姑子碍眼,变着法儿要撵人。
起初王树平还硬气,可等媳妇怀了孕,这腰杆就软了。
那天晚上,王淑芳倚在窗边,望着院子里哥哥落寞的背影。
她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候父母尚在,每到夏天,兄妹俩就会拎着小竹篓去村头的小河边。
河水清凉,他们光着脚在浅滩上追逐嬉戏,捉小鱼小虾的欢笑声还在耳边回响。
那些日子就像一场美好的梦,醒来时却已物是人非。
一阵凉风吹来,王淑芳打了个寒颤,从回忆中惊醒。
院里的哥哥正仰头看着天,肩膀微微耸动。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哥。”她轻声唤道,然后走到哥哥身边坐下。
王树平慌忙抹了把脸,挤出一个笑容。
王淑芳看着哥哥通红的眼眶,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开口:“我想...搬出去住。”
王树平猛地抬头,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可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月色下,兄妹俩没有再继续说话,也许他们无法表述出此刻复杂难言的话吧。
或许在这一刻,他们都明白,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王淑芳默默地收拾着简单的行李。
她只带走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母亲留下的针线盒,其他东西都原封不动地留在老屋。
这间下屋原本是堆放农具和杂物的仓房。
王淑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她刚要放下包袱,却看见哥哥带着几个村里汉子走了进来。
王树平始终低着头,指挥着大伙儿搬砖砌炕、搭床架。
有人问起缘由,他也只是含糊地应着,声音沙哑得像是整夜未眠。
直到众人忙活到了傍晚,简陋的屋子总算有了些模样。
新砌的土炕还泛着潮气,铁架床上的木板也高低不平,但至少能住人了。
王树平临走时在门口顿了顿脚步,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一袋玉米面悄悄放在了门边。
到了晚上,王淑芳抱来一捆干柴。按照老辈人的规矩,搬新家要“燎锅底”,图个吉利。
灶坑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她脸庞发烫。
可这团火非但没带来暖意,反而让空荡荡的屋子显得更加冷清。
她蹲在灶前,看着跳动的火光,忽然觉得脸上冰凉。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襟。
分家后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
嫂子三天两头就带着媒人上门,想把她彻底撵走。
但在王淑芳每次婉拒后,都能听见嫂子在老屋那头指桑骂槐。
后来干脆一堵砖墙拔地而起,将原本的院子一分为二。
嫂子得意地说:“这回可算清净了。”
可王树平砌墙时,手上的砖块总是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寒来暑往,转眼就是一年光景。
那道墙不仅隔开了两家的院子,也隔断了兄妹间的情分。
但王树平心里始终压着块大石头。逢年过节,他总会趁着夜色翻过墙头,在妹妹门前放上半斤猪肉或是几尺布票。
有次他不知从哪抱来一只小黄狗,小狗湿漉漉的鼻子一个劲儿往他手心里拱。
王淑芳起初执意不要,可当她看见哥哥被寒风吹得通红的眼眶时,终于还是接过了那团温暖的小生命。
从此,下屋里多了个活蹦乱跳的身影,夜深人静时,也多了几声稚嫩的犬吠。
这一年,嫂子给王树平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王淑芳得知消息时,正在灯下缝补衣裳,针尖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她顾不上疼,连夜赶制了两件小棉袄,第二天一早就送到了哥哥家。
或许是分家后少了些摩擦,又或许是新生命的到来冲淡了往日的芥蒂,嫂子见到她时,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还让她抱了抱两个熟睡中的小侄子。
可惜好景不长。
开春后,天气就透着几分古怪。本该是细雨绵绵的时节,太阳却日日高悬,将土地烤得发烫。
等到了夏天更是热的邪性,空气中的热浪更是一波接着一波,整整半年天没下过一场雨。
田地里的庄稼先是蔫头耷脑,后来干脆枯死在地里。
就在这节骨眼上,蝗灾又接踵而至。
起初只是零星几只,没人在意。
可转眼间,这些不速之客就铺天盖地地涌来。
它们成群结队地在空中盘旋,甚至连太阳都能遮住。
老人们说,这是要遭大灾的征兆。
面对饥荒的人们,为了能够生存,他们只好减着量的去吃着去年的余粮,期待能够撑到老天爷睁开眼。
在南咀子村向南两三里有一条河,自旱灾以来,水源从未干涸。
这条河有人说它的水是从大黑山脉赫里峰流过来的。
河旁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的文字模糊得只能看个大概,有人说是满文也有人说是蒙文,但文字上具体想表达的意思却没有人知道。
这天清晨,王淑芳趁着日头不“毒”早早地去河边打水。
等她拎着水桶回村时,竟在村口遇见了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那人脸上满是污垢,一副单薄的身体,走路直打晃。
“行行好,给口吃的吧......”男人的声音沙哑地乞求。
可村民们不是“砰”地关上门,就是隔着院墙喊“快走快走”。
王淑芳本想要绕道回家,可男人却已经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她跟前。
“姑娘...”他局促地搓着手,“我四天没吃上一口饭了......给点吃的吧。”
王淑芳看着男人干裂的嘴唇,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怜悯。
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轻声道:“跟我来吧。”
男人听后先是一愣,随后便想替王树芳分担些负担,但手刚碰到水桶提梁就颤抖起来,显然他此时已经连提水的力气都没了。
王淑芳默默接回水桶,一声不吭地领着他往家走。
等二人回到屋子后,王树芳便端出早上还没来得及吃的玉米饼和咸菜。
男人接过碗时,手抖得厉害。
他吃得很快,却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
趁着男人吃饭的工夫,她翻出哥哥以前的一套衣服,那还是王淑芳亲手做的。
院里的磨盘上,男人就着脸盆里的清水洗脸。
当他换上干净衣裳走出来时,正在收拾桌子的王淑芳一抬头,手中一抖碗筷差点掉在了地上。
只见男人泥垢褪去后,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眉宇间透着几分清秀
王淑芳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叫杨成林,我...我从...。”他回答时声音有些颤抖。
王淑芳她忽然意识到,每个漂泊的人背后,都藏着不愿提及的往事。
于是她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杨成林从凳子上拿起随身带着的粗布包,郑重地对王淑芳鞠了一躬:“谢谢你了妹子,不打扰了!我该走了。”
王淑芳跟在他身后走到院里,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杨成林没有径直离开,而是从院子里走到狗窝前蹲了下来。
奇怪的是?平日里凶悍的大黄狗此刻竟温顺地趴着,任由这个陌生人抚摸它的脑袋。
“它叫什么名字?”杨成林抬头问道。
“蛋黄。”王淑芳答道。
看着蛋黄亲昵地蹭着杨成林的手掌,心里暗暗诧异。
杨成林轻轻拍了拍蛋黄的脑袋,站起身来:“这条狗很有灵性,你要好好养它。”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眼看杨成林就要走出院门,王淑芳突然喊道:“我叫王淑芳!你...你要去哪儿?还会回来吗?”
话一出口,她的脸立马就红了,可能她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唐突吧。
杨成林转过身,咧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记得了,淑芳妹子!”他挥了挥手,“咱们有缘,还会再见的!”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尘土飞扬的村道上。
王淑芳站在石磨旁,手里攥衣角,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发呆,直到蛋黄凑过来蹭她的腿,她才缓过神来。
日子如常流淌。
转眼一个月过去,空气依旧炎热,天上半个雨点也没落下。
而这段期间,王淑芳的日子并不好过。
蛋黄不知怎么了,最近一到晚上就开始狂吠,一叫就是一整夜。
王淑芳本就睡得浅,被蛋黄这么一折腾,白天总是时不时地精神恍惚。
这天早晨,王淑芳正在屋里收拾,忽然听见院子里的蛋黄又开始狂吠。
她这几天被折磨得几乎神经衰弱,忍不住对着院子骂了一句:“蛋黄,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芳,收拾屋子呢?”
王淑芳一愣,转过身,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哥哥王树平。
王树平表情不自然地在炕上坐下。
语气里带着丝愧疚,低声说道:“小芳啊,哥知道,哥和你嫂子以前对不起你。可哥实在是没办法了,今天来是想求你商量个事。”
王淑芳放下手中的扫把,搬了把椅子坐下,轻声说道:“哥,你这是干啥?咱都是一家人,有啥事你就说呗,什么求不求的。需要我做啥,你吱一声就行。”
王树平低下头,不敢看妹妹的眼睛。
他此刻的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一开口就要又一次地伤害妹妹了,可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小芳,你嫂子……她吃不上细粮,奶水不够,两个孩子饿得整天哭。今年粮食短缺,村里没人养家畜了!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求你……把蛋黄宰了,给你嫂子下奶。”
王淑芳听完,身体微微一颤,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低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然后紧紧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纵然心里像被刀割一般,可她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哥,我知道了……你去吧。”
王树平站起身,脚步沉重地走出屋子。
王淑芳坐在椅子上,听着院子里蛋黄的惨叫声,她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像一根针似的刺进她心里。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王淑芳抬起头,透过窗户看见栅栏上挂着一张狗皮,那是蛋黄的皮。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