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自然的挽歌 一百五十六 我不会让这个故事留下遗憾的

那层弹指可破的屏障化为了虚无缥缈的云烟，融入虚空重归一体，结界中只剩三人。

姐姐对空说道：“都看到了。”

空有所悔意地说：“…对不起，姐…”

姐姐的火气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她走到空的背后检查他的伤势，血已经止住了，但那一条条鞭痕却刻在了空的背上。

“还痛吗？”

“有点……”空摆出可怜楚楚的样子。

“记恨我吗？”

面对姐姐提出的这个问题，空笑了：“怎么会！”

“把衣服穿上吧。”姐姐感到很欣慰，“你想要什么和我说，我会不给你吗？能耐大了，知道自己赚钱了？可那份钱是你能赚的？你觉得自己做事天衣无缝？那神域的人岂是瞎子？他们早就盯上你了！况且天龙的背后有多少利益往来，你心里有数，因为缺钱就把他灭了，留下的空洞谁来填补？”

“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空悔改的诚意很足。

姐姐见他态度诚恳于是不再责备下去，她叹叹气说：“天下事，不系于一人，但一人足以搅动天下。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应该懂。”

祈安灵已经观望多时，姐姐的种种举动让她无法理解也同样难以置信，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不知不觉间说出了心里话：“姐姐，您究竟是什么人？”

姐姐稍稍有些走神，但她马上清醒过来，她看着祈安灵，欲言又止，随后转身默默走开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祈安灵的声音铿锵有力，她用尽所有的胆识和勇气将三界所有人的疑问问了出来。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这种稀里糊涂的回答安灵并不买账，她继续追问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姐姐突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此时她的眼睛如同这片虚空一样，亦像是整个银河倒映在她的双眸中，空洞又深邃的眼神将安灵震住了。

“我不会让这个故事留下遗憾的，我保证。”

祈安灵无话可说了，但她更多的是陷入了梦幻中，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无数次的缘起缘灭，一切似乎都已注定。

空也从姐姐不寻常的声音中听出了端倪，但他没有深究，因为他只要去细想，就会心慌，就会紧张，就会害怕。他选择逃避。

“过几天我就把一一送回去，家里要做好准备。”

这是姐姐的最后一句话了，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身处公寓里了。空的身边是正在为游戏洒脱激情的朱雀，祈安灵的身边是结束劳动放松身体的大家。

“开饭了！”

托晨大喊一声，屋内的朱雀也大声答应。

“小声点你们！被学长教训的还少吗？”可离教训道。

大餐终于要开始了，大家依次落座，不过仍旧留有两个空位，那是给采衣和方林留的，十分钟过后，采衣不负众望的拉着方林回来了，虽然方林和青龙两人的气氛很是尴尬，但在大家的欢欣鼓舞中，两人的形势没有激化，反而都参与了进去。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这场聚会直到十点方才散了。

月亮被云雾吞没，天地一片漆黑，但山下的城市依旧光彩夺目，又将下山的路映得明光锃亮。

“所以说，你就是为了那种东西才把天龙绳之以法的？”

“我已经在反思了，这种任性妄为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安灵无奈地叹口气，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说道：“祸斗我能理解，毕竟他们都是妖族，但是，为什么连蓐收大人也……”

“无关种族。”空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是特别的，如果没有她，世界早就毁灭了。”

安灵对此半信半疑：“你是不是被她洗脑了，我告诉你哦，三界共主是天帝，他才是主宰宇宙的众神之主，我承认姐姐是很厉害，不过天帝的身份你知道吗？他可是女神女希的后裔，没有人比天帝更特殊了……”安灵突然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不会去找天帝报仇吧！”

空漫不经心地说：“我和他无冤无仇，报哪门子的仇？如果你是指女希的预言，其实都无所谓了，只要他不招惹现在的我们，我就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零零。”安灵突然深情地看着他，“你可千万不要犯傻……”

空沉默了，他没有回答什么，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空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安灵则在他的身后快步追赶，空的节奏有点太快，安灵实在跟不上了。两人一路走到了小桥，距离家越来越近了，安灵再次打开了话匣：“我记得你曾说过，她是个很危险的存在，今天她都做了这种事，你都……”

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安灵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不知所措，空说道：“这件事本就是我的错，姐姐教训的对，我毫无怨言，我知道你对她有偏见……”

安灵马上否认道：“我没有偏见。”这句话如同条件反射般说出，当她反应过来时，又回想起那时姐姐的表情。

“祈儿。”空走过来，双手挽起安灵的小手，严肃中带着温情，“我也曾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相信她。”

安灵动容了：“为什么？”

空沉默了，他抬起头望向星空，那片黑漆漆的夜空传达着来自宇宙深处的孤寂，他熟悉这种滋味，也不想再体会这种感觉。空笑了，这是幸福的笑：“祸斗和蓐收都对姐姐卑躬屈膝，这件事对你的冲击很大，但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是非黑即白的，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明明才比我大一岁。”安灵撅着小嘴说。

“但我经历的比你多得多。”

安灵无法反驳了，空继续说：“三界中，甘愿为她做奴做仆的数不胜数，上至五老四御，下至酆都幽冥，一切都在姐姐的掌控之中，如此布局，她图什么？”

安灵摇摇头。

空说：“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什么？”

“她的保证。”

祈安灵猛然想起姐姐的那句话：［我不会让这个故事留下遗憾的。］

“放心吧，祈儿，你叫她一声姐姐，她答应了，这就说明一切了。”

祈安灵其实早就明白，她从当时姐姐对待空的那个表情中就已经明白一切了。

祈安灵有些释怀，她随口一说：“真像你说的，人人都是她的奴仆，那天帝岂不成了摆设。”

“没准真让你说中了，之前和你说过的，姐姐能操纵时空，那不是逗你的。”

安灵一愣：“真的……”

“真的。”

安灵愣住了，如果真的连天帝都是姐姐的奴仆，那……

空又马不停蹄的朝家的方向跑去，等安灵回过神来后，才发现他们已经相隔百米了，她马上叫住空：“你怎么了？一路走这么快？是我说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空立刻打消安灵的顾虑说：“怎么会！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那为什么……”

空扭了扭身体，然后双手捂住裆部，毫不廉耻地对安灵说：“回家尿尿！都漏出来两滴了！要绷不住了！”

祈安灵愁绪如麻的扶额，又万般无奈的揉眼，最后只能叹口气，没有吐槽什么。

“都怪少阳那小子，占着茅坑一小时，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祈安灵心想：那你还废话连篇的……但是她没有说任何话，是真的无语了，只好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快点回家。

空疾步朝家里冲锋。

“他虽然一直邋里邋遢的，但那句玩笑话你可不要当真，他健康的很。”

这个声音……

祈安灵一惊，她做好心理准备后转过头看向那人。

好一个「皎如玉树临风前」的美男子。

“麒麟……大人……”

“不必拘谨。”

麒麟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安灵则害羞的不敢直视他一眼。麒麟说：“刚回来就要给他擦屁股，你怎么不看住他，让他闯出这么大的祸。”

“我……”安灵无法辩解，委屈地说：“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又能怎么办。”

麒麟也万般无奈地说：“真是的，都甩到我头上，这让我怎么和那群老家伙交代。”

安灵深深鞠躬，诚恳地说：“对不起。”

“事已至此便也罢了。”麒麟说，“就是份人情而已，我来找你就是要回这份人情的。”

祈安灵颤栗地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麒麟说：“别误会，我是想借走空几天。”

“借走？零零……”祈安灵的不安中增加了疑惑，“几天？”

“少说七八天，多则一个月。”

“为什么？”安灵努力抑制住心中的不满，但她的语气依然带着不情愿，“明明过几天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那可真是抱歉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麒麟的歉意可无法弥补安灵的忧愁，安灵说：“那能告诉我是去做什么吗？”

“抱歉，不方便透露。”

祈安灵的烦闷又增添了几分，她抬起头看着麒麟的眼睛说：“那你能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安灵问道：“姐姐是好人还是坏人？”

麒麟当即回答道：“你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他像是有意规避这个问题，但安灵不留余地地追问道：“回答我。”

“坏人！”麒麟停顿一会儿说，“对我而言……但对这个世界来说，她是个好人。”

这种回答是安灵意想不到的，她马上整理好语言继续说下去，但眼前的麒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最后的留言从四面八方传入安灵的耳朵：

“明天的元旦留给你们，我们后天就出发。”

祈安灵有些恍惚，她总感觉这种分离更像是永别一样。该怎么做，她的内心陷入了苦苦挣扎中，此刻就连自己的步伐都沉重地难以迈出，是隐瞒还是如实告知，如果自己会撒谎那该多好啊，可为什么连一件小事，自己都感到惶惶不安呢……

等安灵回到家，刚一进门就和空撞到了一起。

“我正想找你去呢！怎么这么慢？”空的担忧肉眼可见。

“我……”

祈安灵迷离的状态引起了空的警觉，他马上检查安灵的身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安灵看着关心自己的空，心中感到暖暖的：“没什么，我碰见麒麟大人了。”

空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换上拖鞋，走进了屋里：“难道是姐姐把他叫回来的？这回可真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啊。”

“麒麟大人说，想让你帮个忙，还了这份人情。”祈安灵趁着弯腰换鞋子的时候，把这句百般不愿的话说了。

空沏茶的动作瞬间停滞，他思忖片刻，然后把那杯茶沏满，送到安灵手里，接着就想要推门而去，安灵及时叫住了他：“你去哪？”

“去找麒麟。”空说。

“麒麟大人说后天出发…”

空恍然大悟说：“哦对，天龙的事还没处理呢，一天也差不错能摆平了。”然后他又回到了客厅。

“真没想到，麒麟的一句话就能让你奋不顾身。”安灵的语气怪怪的。

“奋不顾身？哪有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一个月……”安灵的声音压得很低，“要一个月呢……”

空呆如木鸡地站在冰箱前，如同丢了魂魄一样。

“零零？”

安灵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他从冰箱中拿出一只冻得邦邦硬的鸡，然后走进了厨房。

“怎么了？”安灵敏锐的察觉到空的异常。

“我还真不清楚，不过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他突然又叹口气说，“看来得先化化冻了，明天就吃它吧！”

“零零……”不知不觉间，安灵来到了空的身后，空转过身看向她，无论什么时候，她那可爱的样子总能让空感到十分舒心。“你不会有危险吧？”安灵说。

“放心吧！”空摸着她的头微笑着说。安灵移开空的手将其握在手里：“你能拒绝麒麟吗？…抱歉……我有点自私了。”说罢，她突然冲出厨房，一跃跳到沙发上，然后把头埋进枕头里，趴在那里喃喃细语道，“一一马上就回来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你却要离开了……”

空读懂了安灵的心情，这种被人在乎被人爱着的感觉已经让他别无所求了。他走到沙发前，对安灵说：“如果你想，我可以拒绝麒麟。”

趴在沙发上的安灵没有任何反应，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片刻后，安灵一跃而起，兴奋地说：“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约？”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那个意思吗？但他马上冷静下来，继续说，“哪门子的会？”

“一一要回来了，我要给她准备准备啊，那时你不在了，我也不知道她的喜好，买回来后她不喜欢怎么办？像是衣服啊～玩具啊～零食啊～日用品啊～都需要好好准备准备！不是吗？”

“哦……确实……”虽然已经料到了不是那层意思，但空还是有点小失落。

“那我们就说好喽！”安灵的双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