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然眉头轻皱,一脸凝重,不禁小声嘀咕道。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随意选中的一片山林,会有如此浓重的阴气?简直像个乱葬岗一样。况且,这三更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偷窥一个破旧木屋呢?难道就不怕撞见鬼吗?”
嘴上虽是这般吐槽,可林道然的好奇心还是被悄悄勾引起来,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木屋方向传来的动静。
静谧的夜被一声声小羊羔的咩咩声打破,紧接着,一阵“桀桀桀”的奸笑如冷风吹过,令人毛骨悚然。
随后,一道仿佛从地狱传来的阴沉粗粝的声音,穿透木屋的缝隙,在空气中幽幽回荡。
“撒豆丁,请豆丁!
请来天边一棵松!
松柏千年两长青!
树下神灵听分明!
本是人形成孽畜!
如今孽畜还人形!
请请请,灵灵灵!
请灵请灵请请灵!
”
听到这里,林道然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仿若乌云蔽日,丝丝杀意自眉眼间如寒芒乍泄。他紧咬着牙关,从牙缝中恨恨挤出四个字。
“造畜之法!”
这造畜之法,亦被称作造畜术,民间俗称为“打絮吧”,实则是一种极为阴邪的魇昧之术,纯粹是装神弄鬼、蒙蔽世人的旁门巫术。
此巫术的操持者,往往是那些游走于江湖的狡诈术士,又或是邪门歪道的堕落修士。
他们凭借着诡异莫测的特定仪式与晦涩难懂的咒语,肆意地将鲜活之人幻化为牲畜,比如狗、羊、牛等等!
诸如江湖中臭名昭着的拍花子,以及部分心怀恶念的杂耍艺人,也常将这造畜之术当作拐卖妇孺的卑劣手段。
他们将罪恶之手伸向无辜之人,念动咒语,将目标瞬间化为牲畜模样。此后,为求运输便利,一路驱赶着这些被施术的可怜人,直至抵达买家之处,才会再度施展妖法,使其恢复人形,而受害者却往往已深陷魔窟,难以脱身。
在蒲松龄所着的《聊斋志异》这部奇书之中,便有着相关的奇异记载。
往昔,扬州城内有一家旅馆,一日,旅舍中来了一位形迹略显神秘之人。
只见他身后牵着五头驴,缓缓步入店中,随后将驴拴系于马厩之下,继而对店中的伙计神色凝重地嘱咐道。
“我不过片刻便归,在此期间,莫要给这些驴儿饮水。”
言罢,神秘人便匆匆出门而去。
没过多久,烈日高悬,那几头驴被骄阳炙烤得难以忍受,愈发地暴躁不安起来,时而引颈长嘶,时而扬蹄乱踢。
店主人瞧见这等情形,心生怜悯,便将它们牵至阴凉之处,又予其水喝。
怎料,清水才刚刚入喉,不过转瞬之间,奇异之事骤生。那五头驴竟于地上翻滚扭动,须臾之间,竟齐齐幻化成五位妇人。
店主人目睹此景,顿时被惊得魂飞魄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赶忙开口询问这些妇人究竟遭遇何事。
然而,却发觉这些妇人们舌头僵硬,喉咙间只能发出些含糊不清的声响,根本无法言语。
店主人见势不妙,急中生智,匆忙将这几位妇人藏匿于屋内。
未过多久,那驴的主人归来,只是此次归来,他手中又牵了五头羊,依旧将其拴于马厩之中。
待他回过神来,却发觉原本的五头驴已然不见踪迹,他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急忙揪住店主人询问其驴的去向。
店主人心中虽惧,但仍强装镇定,赶忙上前拉他入座,同时命人速速端上饭菜,口中还不住地宽慰道。
“您且先用餐,您的驴儿即刻便会为您送来。”
随后,趁着那人用餐的间隙,店主人蹑手蹑脚地悄然走出,依样让马厩中的五头羊畅饮一番。
果不其然,五头羊饮水之后,亦是在地上翻滚数圈,眨眼间竟全都化作了孩童模样。
店主人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将此事偷偷报知官府。官府闻之,即刻派遣差役将那巫士擒获。众人对其恶行皆深恶痛绝,一顿乱棒之下,那巫士便一命呜呼,终得报应。
刹那间,林道然心中已决然地给木屋里那心怀不轨之人宣判了死刑。在他看来,无论是那丧尽天良的拍花子,还是走邪门歪道的修士,均是罪无可恕,死有余辜。
谁能料到,就在此刻,那原本趴在木屋大门上偷偷窥探的中年男人背后,陡然间窜出一只由袅袅烟雾凝聚而成的白狐。
紧接着,中年男人仿若得到了白狐的助力,猛地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昂首挺胸,带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大步迈入屋内。
片刻之后,一道崭新的声音划破屋内的寂静,正是那中年狐狸男的嗓音,只闻他高声吟道。
“推门见山两相安,客所修行天下山!”
话语间,隐隐蕴含着一种试探与威慑。
随即,那道阴沉的声音迅速回应。
“山高路远八重天,紫薇山旁一散仙!”
这几句话听得林道然一愣一愣的,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有文化了?打架之前还得先念几句诗,对一对暗号吗?
还未等林道然从这突如其来的诧异中回过神来,中年狐狸男的声音再度传来。
“最近镇上失踪的女子,都是你干的吧?旁门左道,居然敢在这打絮吧!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造畜之法!”
狐狸男的言语中满是愤怒与谴责。
“哼!用你多管闲事,老子的事你也敢插手,你是哪座山的小杂种?有胆量便报出你的字号来!”
那阴沉声音也毫不示弱地回击。
这几句对白,林道然倒是终于听明白了
嗯!这中年狐狸男是正义的一方!也是想替天行道!
然而,仅仅是过了一瞬,木屋里的两人便又开启了新一轮令林道然一头雾水的暗号对话,让他内心诽谤不已。
不是,我是个南方人啊!不懂你们北边关外的这些暗号啊!咱们能不能说人话啊!
不过即使林道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木屋里的两人可不知道。只听得木屋里率先响起的是中年狐狸男那颇具威严的声音。
“宝驹生翅九重天,
八宝云光铁刹山!”
那阴沉男想必是着实被这名号给震慑住了,其回应的声音瞬间微弱了许多,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
“东北马家!”
中年狐狸男紧接着高声喝道。
“在我们马家的地盘害人,你应该知道这行里的规矩是什么!”
话语中满是不容置疑的霸气与对恶行的愤然。
“哼!别以为我怕了你,本大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阴沉男虽仍在强装镇定地叫嚷着,可那话语中的底气却已明显不足。话音刚落,他便如一只困兽般疯狂地撞破窗户逃窜而出。
但他万万没想到,刚撞破窗户,身形才跃出,一张闪烁着刺目金光的绝户网便如天罗地网般兜头罩来,瞬间将他死死网在地上。
“是谁?”
阴沉男惊恐地嘶喊着。
此时,林道然不慌不忙,缓缓踱步而来,他看似随意地控制着力气,实则精准地踹向那被网之人一脚。
这一脚下去,阴沉男顿时被踹得翻倒在地,大口喘气,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林道然这才转身,对着追出来的中年狐狸男抱拳说道。
“在下茅山弟子林道然,见过道友!”
“原来是茅山道友啊,幸会幸会,在下东北马家——马一衡!”
追赶出来的中年狐狸男乍见这场景,猛地停住了前行的脚步。他目光如电,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在林道然身上上下梭巡了几个来回,而后双手抱拢胸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抱拳礼。
林道然知道了马一衡的身份后,也不啰嗦,径直伸手指向金网中困着的阴沉男,朗声道。
“马道友,此邪修对你而言可还有用处?若是无用的话,那我便直接将其抹杀了,免得他再出去害人…”
然而,还未等马一衡有所回应,那金网里的邪修便陡然化作一团滚滚黑气,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黑色稻草人。
紧接着,那黑气翻涌飘散而出,触碰到金网的时候,顿时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呲呲呲”声响,不过眨眼之间,便被金网的灼灼金光消融殆尽。
“哼!草人替身!金娘教余孽!”
马一衡目光如炬,见此诡谲情形,眉头登时紧皱,心中已然推断出这邪修的来历。
彼时,林道然静立一旁,待那股弥漫的黑气被金网彻底剿灭之后,他才不慌不忙地手指轻轻一动,那原本被困在金网之中的黑色稻草人,便如同听话的玩物一般,“嗖”地一下被弹到了他的手中,而那闪耀着神秘光芒的金网,也随之如烟雾般缓缓消散。
林道然将那稻草人拿到眼前,仔细端详起来。片刻之后,他手中突然火光乍现,那稻草人瞬间被火焰包裹,眨眼之间便被烧成了一堆灰烬。林道然眉头微皱,转头对着马一衡说道。
“马道友,你说的可是那个在南方无恶不作、恶名远扬,最后被我茅山派一路追杀直至灭门的金娘教?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余孽存活,并且还逃窜到北方来了,看来又要兴风作浪了!”
马一衡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地说道。
“嗯!十有**便是他们了。此等以邪物炼制而成的草人替身之法,向来是金娘教所独有的邪术。今日我悉心探查了白鱼镇的风水脉络,发觉这白鱼镇的风水格局极为特殊且暗藏玄机。”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继而说道
“镇子东方有山曰蟠龙,蟠龙山下有刑场,是阴民吃粮极阴地!
南方临近鸽子沟,鸽子沟出乱葬岗,属无主遗骸遍四方!
北方靠近十二盘岭,岭上盘岭,归野仙妖灵蛰伏所!
西方正对朝天路,寓路通西方极乐宫!”
林道然侧耳倾听,待马一衡详尽地描述完白鱼镇的风水后,他双眼微微眯起,眸光闪烁,脑海中瞬间灵光乍现,似是勘破了其中的关键所在,赶忙开口说道。
“三灵朝圣!这是倒提金盏登天门的风水奇局!如此看来,这金娘教的余孽窜至白鱼镇,定是觊觎这难得一遇的风水宝地,想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恰在此时,远处山林之中,陡然传来数声凄厉而惊慌失措的求救呼喊。
林道然与马一衡闻声,迅速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旋即毫不犹豫地同时动身,如离弦之箭般齐齐朝着那声音来源之处疾赶而去。
片刻工夫,两人便已深入山林腹地。只见前方,一名身着华丽绫罗绸缎的富家公子正仓皇奔逃而来,而其身后紧紧追随着一名脸色惨白且狰狞可怖、梳着坤坤中分头的下人。
那下人目光呆滞,行动却极为迅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煞鬼附体!”
林道然目光敏锐,一眼便洞察出了其中端倪,不由轻声嘀咕了一句。
紧接着,他脚下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灵动的飞燕一般,身形轻盈地一跃而起,瞬间便来到了富家公子的身后。
只见他竖起剑指,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对着那正张牙舞爪的坤头下人的眉心猛然一指。
刹那间,一道刺目的金光闪过,紧接着,一道黑色的鬼影“嗖”地一下从坤头下人的体内被硬生生地弹了出来。
鬼影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几圈之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不顾一切地妄图重新附上那下人的身体。
林道然见状,神色镇定,剑指迅速指向腰间悬挂的收鬼袋,口中低喝一声。
那收鬼袋仿若听懂了他的指令,立即“嗖”地一声,飞了出来,袋口自动张开,精准无误地对准了眼前那疯狂挣扎的黑色鬼影。
随着林道然口中快速念动缚鬼咒,收鬼袋瞬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黄光,如同一股强大的吸力漩涡一般,一下子就将那鬼影稳稳地收入了袋中。
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恢复了平静,只留下富家公子瘫倒在地,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