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钟君的瞬间,两人的眉头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之处。
毛小方更是不动声色地凑近了林道然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道。
“道然,这钟君法师身上流淌的法力虽然稀少,可气息却纯正无比,分明是你们茅山一脉的,你认识她吗?”
林道然微微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否认道。
“不认识,估计是家传吧!”
他心里清楚,所谓家传,便是祖上曾有人是茅山道士,离开茅山后,在尘世中娶妻生子,却将从茅山所学的道术代代相传。
像钟君这种法力虽浅,但气息纯正的,若是有机缘,极有可能被茅山收回山门,重新成为正统的茅山弟子。
然而,世间不乏一些心术不正之徒,同样打着茅山的旗号,行不义之事,这些人便被统称为野茅山,为正道所不齿 。
在毛小方和林道然两人低声交谈的时候,钟君率领的盛大队伍缓缓穿行于街道之上,最终消失在街尾的拐角处。
围观的群众见状,纷纷紧随其后,人群涌动,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朝着七姊妹堂的方向涌去,整个场面热闹非凡,欢呼声、议论声交织在一起。
林道然环顾四周,只见原本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街道,因为人们的离去而逐渐冷清下来。
他对着毛小方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戏谑,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
“毛师伯,你瞧,这般大的阵仗,咱们要不跟上去,瞧瞧这钟君大师究竟是如何为龙王像开光的?说不定还能从中偷师,学到些新本事呢!”
毛小方闻言,嘴角微微扬起,眼中也浮现出一抹兴致,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期待。
“好啊!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盛大的场面。不去凑凑热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
话音还在空气中回荡,四人便默契十足地放弃了前往旅馆的原计划。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转身,跟随着人群的尾巴,朝着七姊妹堂的方向大步走去。
不多时,毛小方、林道然、阿初和小海四人便来到了七姊妹堂。
只见七姊妹堂门口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人群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人们你推我搡,互不相让,嘈杂的呼喊声、叫嚷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急切与兴奋交织的气息。
阿初和小海瞧着这拥挤的场面,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迅速走到毛小方和林道然身前。
他们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拨开人群,凭借着年轻力壮,硬生生地在人海中挤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好让毛小方和林道然顺利通过。
四人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刚站稳脚跟,准备好好观察里面的情况,这时,身着粉色劲装的何带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俏皮地绑成两个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一张略显势利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开口时露出两颗锋利的小虎牙,脆生生地大声喊道。
“师父到~”
话音刚落,身着明黄色道袍的钟君,便如一道金色的闪电,从门外迅猛飞来。
她的身姿轻盈得好似真的吊了威亚,在挤在门口的人群头顶上一闪而过,带起一阵微风,发丝飘动间,稳稳地落在了七姊妹堂内。
钟君长相极具辨识度,和年轻的石榴姐有几分相似,此刻更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还沉浸在钟君惊艳登场带来的震撼中,尚未回过神来的时候,钟君已然迅速摆出一副掐诀施法的姿势。
她右脚轻轻点地,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整个人竟凭空缓缓飞升,随后便在空中灵活地辗转腾挪,就像一只灵动的麻雀一般,沿着堂内的空间盘旋了几圈,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引得周围人群发出阵阵惊叹。
再次落地之后,钟君毫不犹豫地将双手猛地朝着龙王像用力一拍,只见两大团香灰从她手心如烟花般飞撒而出,精准无误地朝着龙王像两边的烛台飞去。
就在香灰触碰到烛台的刹那,“呼~”的一声,火焰爆燃的声音骤然响起,原本昏暗的烛台瞬间火光大作,两团熊熊大火从烛台上冲天而起,却又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幻。
火光熄灭之后,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端坐在神台上的龙王像背后,突然亮起一阵神秘的紫光。
这道紫光柔和却又夺目,将崭新的龙王像笼罩其中,奇异的光影变幻,让原本威严的龙王像更添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引得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惊叹连连。
钟君这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直接把在场的人群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呆立原地,大脑空白。
好一会儿,人群才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众人的脸上写满了惊叹与钦佩,七嘴八舌地叫喊着。
“哇!这也太厉害了!真神了啊!”
“是啊,这身手,这法术,钟君大师果然法力高深,名不虚传!”
“头一回见这么厉害的法师,今天可算开眼了!”
......
钟君笔挺地站在原地,身姿飒爽,微微仰头,静静地聆听着众人不绝于耳的恭维之词。
这些溢美之词如同美妙的乐章,一句句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心里那股得意劲儿愈发高涨,尽情享受着这被众人簇拥夸赞的满足感。
过足了瘾之后,她才嘴角扯出了一抹假笑,对着四周的人群双手抱拳,微微拱了拱手,开口说道。
“各位乡亲父老,承蒙大家的厚爱!就在刚刚,我已经成功为东海龙王的金身开光。说来神奇,昨晚东海龙王在梦里显灵于我,特意嘱托,希望往后大家能经常来参拜,多添些香油供奉。只要诚心相待,龙王定会庇佑咱们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年年风调雨顺,日子越过越好!”
这一番绘声绘色的说辞,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民众之中激起千层浪。众人听得热血沸腾,脸上满是憧憬与期待,纷纷毫不犹豫地掏出荷包,准备献上一笔丰厚的香油钱,以求龙王庇佑。
然而,这番话落入毛小方和林道然耳中,却让他们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
从钟君一开场那看似惊艳实则华而不实的表演,到这一番漏洞百出的话语,他们瞬间就看穿了钟君的把戏——不过是个仗着懂点浅薄茅山道术,就妄图欺骗民众、大肆圈钱的江湖神棍罢了 。
毛小方与林道然对视一眼,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无需过多言语,彼此的想法便已经心领神会。
毛小方迅速侧过身,凑近林道然,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道然,她顶着你们茅山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这事便由你出面解决,我带着阿初和小海先回旅馆等你,你这边处理妥当就回来。”
林道然闻言,脸上神色凝重,嘴唇微微抿起,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紧紧皱起,缓缓点了点头。
不多时,毛小方带着阿初和小海悄然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七姊妹堂里。而钟君和何带金在众人的簇拥与恭维声中,也准备返回后院休息。
就在这时,林道然瞅准时机,脚步轻缓,静悄悄地朝着七姊妹堂里一处无人注意的偏僻角落走去。
到达角落之后,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留意自己,便缓缓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在空中快速挥动手指,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一个散发着微光的“隐”字符便凭空而成。
林道然将这张“隐”字符作用在自己身上。刹那间,他的身形如同被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渐渐隐没于空气中,成功隐身。
准备就绪之后,他迈开脚步跟在钟君和何带金的身后,一同朝着后院走去。
片刻之后,后院的房间内,钟君站在屋子中央,双手捧着一叠厚厚的钞票,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忍不住高声呼喊。
“哇!这么多钱!带金,外面是不是还有好多人来添香油啊?”
何带金满脸通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快步走到钟君身旁,连珠炮似地说道。
“何止是多呀!那队伍排得老长了,都延伸到外面大街上去了!”
听闻此言,钟君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兴奋得难以自持,嘴角咧到了耳根,笑容比AK47还难压,伸出手在何带金的后背不住地拍着,大声叫嚷。
“带金啊带金!你这名字起得太妙了,还真就应了这招财的好彩头!竟然能想出东海龙王托梦这招,太绝啦!”
何带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钟君手中那一沓沓诱人的钞票,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奉承道。
“哪能全靠我的办法呀,主要还是师父法力高强,大家才信呢!师父,照这架势,今年咱们铁定能过个肥年啦!”
“嗯嗯!你说得太对啦!”
钟君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用手比划出数钱的动作,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把那些把龙王像放进海里的钱、打捞费用和租船的钱扣掉之后,剩下的可全都是咱们实打实赚到的真金白银!嘿嘿嘿……”
说到这儿,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笑声肆意地在房间里回荡。毕竟这次赚的钱实在太多了,这样的暴利让她彻底沉浸在金钱带来的巨大喜悦之中,难以自拔。
隐身躲在一旁的林道然,将这一切听得真真切切,看着她们财迷心窍的嘴脸,心中的怒火犹如被浇了油的干柴,熊熊燃烧,脸上的愤怒之色愈发浓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差一点就按捺不住,想要直接现身,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打着茅山旗号出来招摇撞骗的钟君了。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一个身穿紧身背带裤的青年大步跨了进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无奈。
他径直走到钟君面前,抬手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大声说道。
“姐姐!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再干这些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事儿了!”
钟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双眼一瞪,语气里满是不服气。
“阿邦,你说什么装神弄鬼?你倒是给我说说,这世上有哪个鬼神能被我骗到?”
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扬起,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只是当她瞧见自家弟弟钟邦那像看骗子一样的眼神时,钟君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顿时比手画脚,情绪激动地嚷嚷道。
“你可别忘了,我可是茅山神功的正宗传人!想当年,我十七岁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正满脸看戏表情的何带金。
只见她眼珠一转,迅速靠近钟邦,身子前倾,脑袋凑到钟邦的耳边,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那年我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本神秘秘籍,里面记载了好多厉害的抓鬼法术。你可别小瞧了我,这些法术可都是真材实料的本事......”
钟君话还没说完,就被钟邦毫不留情地打断。只见钟邦眉头紧蹙,满脸不耐,眼中透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你这套说辞糊弄糊弄外人也就罢了,想骗我?省省吧!你的那些小把戏,我从小看到大,哪次不是靠着障眼法故弄玄虚、招摇撞骗?”
这一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直直地砸在钟君的心坎上,瞬间戳中她的肺管子。钟君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毕竟,自从捡到那本秘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翻来覆去钻研,真正学会的,也确实只有些糊弄人的障眼法,那些高深的法术,她连皮毛都没摸到。
此刻被自己的弟弟当面拆穿,她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尴尬得无地自容,只能干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