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师傅扩散的瞳孔凝滞了一瞬。
奇怪.....竟然看不到对方的非人形态。
“监狱的电话你记下来,以后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可以回来。”
算了,手艺也算传承下去,就是遗憾啊,她还是人类,没法全学会。
邹师傅展开桌上的材料,
“怎么在制作伞面时混合使用3号材料,方法已经给你演示了,这些是我预先处理好的,学不学看你自己,记住了,未完成制作的3号材料不能见血。”
3号材料对人类来说污染值太高,即使有红色功能饮料,接触风险也很大。
但不学温黎就办法做出能离开黑海监狱的船。
富贵险中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混合一点,不是完全使用3号材料,应该会好很多。
实在不行再中止,换别的路子。
温黎很快做出决定,也向邹师傅购买了一点处理好的‘损耗’材料备用。
3号材料摸上去触感就不是人类能接受的那种,滑腻潮湿,阴冷且过分柔软。
是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软烂感。
还带着点淡淡的腥腐味,生理性反胃感涌上来。
一碰,眼前就出现了好像吃了毒蘑菇似的画面,无数扭曲,腐烂的肢体,占据温黎的视线。
为了躲避伸来的鬼手,她下意识地后仰,可身后又贴上来个冰冷柔软的东西,连带她浑身的皮肤都有种惊悚的拉扯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把她的皮扯下来。
她甚至,已经听到自己皮肉被拉扯分离的声音,浑身火烧似的疼。
耳边出现很多人说话,尖叫,哭喊的声音。
温黎赶紧闷了两口红色功能饮料,压下幻觉,忍着恶心的触感,继续手上的活。
要不是猛然惊醒,她手上的剪刀就要扎自己手心里去了。
“你刚才是问博物馆来着?”邹师傅好像突然想起来,回忆道,
“那地方啊,我去过两回,旁边就是监狱长的办公室。”
“参观没问题,不要迷路,不要触碰任何展品,那里的东西不是你花钱就能买下来的。”
“多谢您的提醒。”温黎脸上微笑,但其实背后也出了一层冷汗。
“不用谢,都是些虚的,你要是出去了,在外面买到什么好酒给我寄一两瓶来就好。”
邹师傅面无表情地开口,“小卖部卖的东西,品质都不怎么好,这木乃伊啤酒没意思。”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温黎点头,“您放心,只要我能买到,一定给您寄,不过寄到哪?”
听她这么说,邹师傅总算满意了些,
“黑海监狱收发室了,这把剪刀用来裁减材料不错,就送给你了,不过,我可没让你带出厂区。”
言下之意,她要是违规被抓了,那就是她自己偷藏的,跟邹师傅没关系。
温黎点点头,目送邹师傅离开,又等了两分钟,确定走廊安全快速收拾东西回监区。
走在加班队伍里,出了厂区,忽然有风吹过,温黎似有所感回头去看。
复古石廊空荡荡的,只有灯光映照的建筑残影,此外,空无一人。
她也就转过头,继续往前。
自从和方夏搬到双人牢房,温黎生活水平直线上线,晚上能睡个好觉。
她和方夏还做过约定,以便于晚上辨别对方是真的,还是诡异假扮。
这几天还算平稳,没出过岔子。
话又说回来,每天负重跑三公里,路上还有各种形态的陪跑,给枯燥朴实的训练增添刺激感,
半夜里就是天花板滴水,有女声喊名字把温黎叫醒,她也是换个方向,接着睡。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玩家之间的氛围缓慢的变化着。
除了认命,自我麻痹半年很快就过去的人,剩下的都在暗自行动。
段桑晚他们队伍拉了好几个玩家入伙,配合探路,收集狱警换班、巡逻信息。
不是每个队友都做得到冷静理智,早上就有人差点被抓住。
温黎正好遇上帮他们打掩护,用冥币转移Npc的视线。
但想了两天,她还是觉得这事哪里不对。
他们的计划越推进,她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像海上翻腾的浓密黑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掀起一场恐怖的风暴。
温黎依旧在制作手工伞。
只是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偷摸研究下,加了层拉伸到极致,几乎透明的3号材料的伞面做船。
方夏协助做船骨。
进度有些慢,红色功能饮料剩下的不多。
温黎只是获取了材料和工具,要确保做出来的船能用并不容易。
在3号材料的影响下,有时候温黎的脑子也有点混乱,身体上皮肉分离的感觉如影随形。
幸好方夏看见她不对劲就会及时提醒,磕磕绊绊还是坚持下来了。
实在害怕制作过程被鬼迷日眼,剪刀划自己手上,温黎干脆去了趟医务室。
没进去,就坐在门口继续制作伞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站在门边的封偃愣了愣。
“防范于未然。”温黎不假思索,
“以前看热心网友建议,吃毒蘑菇要坐到医院门口吃,现在我觉得有点道理。”
未制作完成得3号材料一旦沾血,它真的会把她的皮扯下来。
过于真实的幻觉总想引导她,看这生锈的破伤风剪刀,还有带着毛刺的竹条。
太容易受伤了,多危险。
坐在这里多好,万一出了事,封偃还是有概率会抢救她一下。
听懂了她的意思,封偃轻笑一声,也不嫌弃旁边的石阶直接坐了下来。
“你不怕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不坐到这里来,你不就知道了吗?”温黎微抿唇角真挚反问。
封偃嘴角弧度依旧。
知道的。
她一个人类,冒险接触3号材料,即使是已经预先处理过的,也是一不小心就会要命的东西。
目的不是很明显,她要利用这东西逃出去。
“所以啊,没区别。”温黎淡定摊手。
封偃垂下眸,望着她眉眼间认真的神色,有条不稳地制作伞布。
眼前的身影逐渐跟他眸子浮现的画面重叠。
黑暗又杂乱的空间里,倒塌的桌椅间,满地碎裂纸扎,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的黑色丝线,是从她自己身上获取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