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夜雨呆呆的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如果队长在她会怎么做?
程夜雨深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
如果是祝晴柔的话,她一定会摆着一张臭脸。
然后亮起银瞳来探查周围的情况。
所以她也要冷静下来,虽然她没有队长的银瞳,但是她有紫萝!
于是她又将将自己的左手抬起,借着月光看清了自己的手背。
手背上什么都没有!
程夜雨深吸了一口气,不对劲,她可能一开始就陷入了某种幻境中。
这种幻境在拼命的让她绝望。
所以她一定不能绝望。
于是她站了起来,向记忆中的门走去。
程夜雨走进了黑暗中,她认为,一定是在进入这个门后就陷入了某种幻觉。
这是一种连紫萝都无法阻挡的污染。
程夜雨想起来了,她一直开着紫萝。
这时候程夜雨想起来了,她刚刚被困起来的时候,手中并没有紫萝!
所以,现在的一切一定都不是真实的!
砰。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她看见门被打开了。
明亮的阳光让她一下子有些晃眼。
于是她眯起了眼睛,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一位老先生。
“终于还是赶上了。”那个老先生长吁一口气。
是谁?
程夜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失去了意识。
...
廖文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刺眼的阳光让他无法睁开眼睛。
等待了几秒之后,他终于适应了现在的光亮。
于是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这是哪?
他刚刚不是拖着队长和自己弟弟跟着程夜雨走进了那间木屋吗?
廖文向四周看去。
是一片绿油油的水稻田。他还能听见这附近有水流声。
应该是有条河在不远处。
我怎么会在这?廖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头发变长了!
好像及腰了。
刚想站起来就看见一只手拿着一只盛满了水的破碗递了过来。
“小娃娃你醒了?”
是个老爷子,廖文顺着声音看去。
他没有开口。
“小娃娃你没事吧?”老爷子的脸上有些着急。
廖文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他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小娃娃,你是哑...”老爷子刚想说什么,又连忙改口。
“你是说不了话吗?”
廖文点点头然后将那碗水推开,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
“嘿,小娃娃你不喝老朽我可就自己喝了。”见廖文不领情,老爷子就将碗递到自己的嘴边。
咕噜咕噜,喝水声传入廖文的耳朵。
他还是不出声,只是看着眼前的老爷子自顾自的把水喝完。
干净的水滴一部分顺着老爷子的下巴滴下,一部分顺着脖子流入了衣服里。
然后,廖文就看到老爷子打了个寒颤。
“痛快!”老爷子喝饱了。
然后拿着碗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
“小娃娃,你不跟我走?”
廖文又看了一眼四周,一片翠绿。只有远处有人烟,看起来是个村子。
于是他隔着大约三米的距离跟在了老爷子身后。
“小娃娃,老朽刚才见你倒在田埂上,还以为你是中暑了勒。”
“吓得老朽赶忙去河边打了碗水过来。”
“谁知道你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是在睡觉?”
老爷子走在前面,声音徐徐传来。
他也不管廖文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将刚才怎么怎么匆忙说出来。
“还有你这个小娃娃,衣服怎么还穿得这么怪?”
廖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作战服,默不作声。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散出一丝丝酷热。
是叫太阳吧?廖文回想着这个发光体的名字,他记得余年好像还说过这是什么恒星?
廖文抬头试着看看能不能通过太阳来辨别方向。
有点难。廖文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他完全没有看出太阳的运行轨迹,自然也无法辨别方向。
走在前面的老爷子扭头看到这一幕。
笑呵呵的说道,“你个瓜娃子,太阳哪能一直盯着看阿。”
“小心给你看瞎咯。”
老爷子把廖文当成了哑巴,所以没听到回话也依旧怡然自得。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他们就走到了村里。
“看你也不是这的人。你要回家吗?你家在哪?还记得吗?”
老爷子一拍脑瓜子像是才想起来什么。
“小娃娃,你识得字不?你可以把家住哪写下来。”
廖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老爷子见他这副模样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哎呀,我可真是老糊涂了。哪有人会让一个哑巴识字。”
“不过没事,老朽我年轻时可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秀才。”
“小娃娃你就先跟老朽住下吧。老朽来教你识字。”
“哪时候学会了字,能写出家在哪了。再写下来。”
“到时候老朽就是豁出老命也要送你回去。”
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廖文只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魏老头,这是哪个阿?咋没见过?还有这身衣服咋这么奇怪?”
有村民看见老爷子身后跟着个生面孔,开口问道。
“捡来的一个瓜娃子!”魏老头大声的喊道。
“哪捡来的阿,看着块头真大,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有个大婶在一旁说道。
“那是那是。”魏老头有些得意的说道。
“这么大的块头,肯定能吃,魏老头你养得起吗!”那个大婶又开口笑道。
“养不起你养啊!”魏老头笑道。
于是周围的人都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然后也没再搭话,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去了。
又走了几分钟,廖文就看见魏老头在村口的一间屋子站住了。
这间屋子有些旧,但是看着应该也能住人。
廖文看的书少,他不认得周围的建筑是什么风格。
但是看起来跟之前月亮庄里的建筑完全不同。
如果是廖武或者祝晴柔在这的话,他们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茅草屋。
魏老头打开了院子的木门走了进去。
廖文看了看被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默不作声,也跟着魏老头走了进去。
院子里好像开辟了一个小菜园,还有一棵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
然后他就听见魏老头说,“老朽这也没啥地方给你睡了。你看看那。”
廖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间房子里好像都是些木头。
“让你睡柴房,愿不愿阿?”
廖文点点头,示意可以。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这个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危险。
他身上还带着一些装备,如果是只是一些普通的可憎生物,他觉得自己能对付。
如果遇到大的他一个人也跑不掉。
只能先在这看看情况了。
于是他在这住了下来。
在这期间,魏老头教他识字。而他帮魏老头干一些劈柴之类的体力活。
同时,魏老头还找来了一身衣服叫他换上,还教他扎起了头发。
时间过得飞快,这期间什么都没发生。
廖文站在院子里,感觉时间一瞬间就过去了。
如果是以再次天亮后算是新的一天的话,他今天已经是待在这里的第十五天了。
这里也有夜晚,到了晚上,月亮依旧会升起,同时他还能看到星星。
在第一个晚上他看到星星的时候,他被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
魏老头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奇怪。
不过在廖文指了几遍天上的星星后,老爷子才明白过来。
然后跟廖文说,那叫星星。
那条像是河流一样的是银河。据说牛郎织女就被相隔两端。
然后廖文就听起了从未听过的故事。
这样的日子太安逸了,廖文甚至快忘了自己到底自哪而来。
要不是那身黑色的作战服还被他挂在柴房里,他真的可能要忘记了。
魏老头教廖文识字教得很认真。
只是廖文真的不太认得这些字,然后进度缓慢。
因此他还经常被魏老头拿着板子追着打。
廖文没有过过这种生活,太安稳了。
他甚至想一辈子留在这里。
这里没有诡异,也没有不可知不可视的存在。
有的只是太阳东升西落,人们日落而息。
太幸福了,春去秋来,他现在已经能认得出不少字了。
也已经知道了全村人的名字。
村尾有个被叫做韩先生的老头子,跟魏老头像是死对头。
廖文总能看到他们两个因为一些芝麻小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又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突然就停下了争吵。
然后勾肩搭背的开始喝酒下棋。
魏老头对廖文说,这个叫做死对头,那老头就是看他不顺眼,他也看那老头不顺眼。
是阿,顺眼的话哪能吵架,但是他们怎么又能吵两句又和好呢?
廖文觉得这不叫死对头,应该叫老冤家才对。
然后写了下来,拿给魏老头看,然后又被打了。
“什么老冤家!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魏老头骂骂咧咧的拿起板子就追着他打。
冬去春来,春去秋又来。
金黄的田野在秋风的吹拂下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
太漂亮了,廖文每次看到眼前这片金黄的稻田他都忍不住感慨。
这已经是他在村里住下的第三个年头了。
院子里的那棵树从绿叶葱葱到枯枝空悬,已经经历了三个轮回。
他还是还经常被魏老头追着打。
因为都学了那么久了,还不能写下家住哪。
让老爷子认为他就是赖在这了,吃他的用他的穿他的,然后不肯走了。
每次都要等到老爷子气喘吁吁停下来,他才跑去拿出屋子里的那把摇椅。
是他自己做给老爷子的摇椅。
然后让老爷子坐下来晒晒太阳或者是看看风景。
而他跑去厨房里烧火做饭。
一天又一天,这样的日子真的太幸福了。
幸福到他忘乎所以。
只是时间总是不等人的。
两年后,魏老头已经追不动他了。
廖文只好自己走过去任他打骂。
相比起魏老头的日渐苍老,廖文已经看出了他自己身体的异样。
似乎从五年前开始,他的身体时间就已经被停滞了。
这五年来他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只有魏老头肉眼可见的逐渐衰老。
只是时间总是不等人的,在那个院子里的树再次开始落叶的季节,魏老头走了。
他坐在廖文做的那把摇椅里,望着院子里的那棵树落下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后。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廖文站在摇椅面前,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他知道这里是一场幻境,又或者是他的梦。
他可能在进入那个木屋的时候就被污染了。
可是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他能感受得到魏老头对他的好,也能感受到魏老头手把手教他写字时手心传来的温暖。
可是他现在感受不到了,魏老头的身体在慢慢的变冷。
就像是冬天到了,万物都开始降温一般。
廖文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的流泪。
他没有听到魏老头的遗言,也不知道这个老头子有没有留下遗书。
到了出葬的时候,村尾的韩先生也来了,他跟在人群的后面,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的这位老冤家被埋进了土里,直至看不见。
魏老头被埋在了村子的后山。
站在坟前,廖文转身还能看到那一片有些荒芜的田野。
被收割的稻子被摆在了一旁。
今年是个丰收年。
后来,过了几个月,冰雪消融,韩先生就离开了这个村子。
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是在离开的那天来到他的老冤家的屋子前。
他对廖文说:“你要好好的守着他的屋子。”
见到廖文沉默的站在门前,不置可否。
然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悲伤的看了看院子里的那棵树。
最后就在春天里离开了这座村子。
那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死了,就在魏老头离开的那年。
又是一年春天,廖文站在这棵树下,沉默的看着这片已经荒芜的小菜园子。
转身对空无一人的茅草屋开口说了句:“老爷子,我要走了。”
只是太久没有说话,这一声显得很是沙哑。
算算时间,根据天亮了就算第二天的话,他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六个春秋。
如果魏老头还活着的话,一定又会拿起木板追着他打吧。
毕竟廖文骗了他。
魏老头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能说话。
每当魏老头觉得教的字已经够多了的时候,就会叫廖文写下自己的名字。
只是廖文装作不知道。
然后就见魏老头气愤的丢下笔。
“孺子不可教也!那老朽我就喊你一辈子瓜娃子!”
在将魏老头葬下的那天,廖文找到了他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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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娃,老朽的时间不多咯。你赖在这不肯走,其实老朽我是很高兴的。
老朽一生从未婚配,#######当然不是老朽找不到!老朽也是有故事滴。
不过你个瓜娃子能懂个屁的爱情,这个就不跟你说咯。
等老头子我走了,你也不必守在这了,天下之大,好男儿就该志在四方!
老朽可早就看出你个小娃娃不是寻常人了,走吧。
等老头子我走了,你就离开这里吧,去找你的家。
不过,小娃娃你也要当心。你又不会说话。
要是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当场打回去!
不然,后面说不定都没有机会报仇咯。
这个世道,人心难测。
当然,小娃娃你也可以把这里当作家,老头子我这一生几乎没有什么积蓄。
那点小钱办完葬礼之后,就所剩无几了吧?
这间屋子,老头子我就送给你咯!
如果小娃娃你把这里当作了家,那就记得,常回家看看。
老朽我去也!
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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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文拿着那封在魏老头床底找到的遗书泪流满面。
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流泪。
因为廖文就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那句一生从未婚配后,魏老头还想写下什么。
因为那句话的后面被涂成了一片墨黑。
最后改成了一句玩笑话。
语言很轻,轻到能将很重的话轻易的说出口。
字句很重,重到一些明明很轻易能说出口的话都无法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