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电报员刚闹肚子了,你急吗?急着要发电报的话,我可以帮你。”
许芳芳坐到了椅子上,面前是一台老式的电报纸打印机。
她笑着说,“我熟悉工作挺快的,离上任也没几天了。”
交给她,妥妥的。
电报员拉肚子这么久也不回来,明显也对她很放心。
白清洛接过电报单,“笔给我一下。”
“旁边呢,自己拿。”
许芳芳看着她填,瞥见地址,她眉头紧蹙,“你是报名下乡了吗?怎么突然发电报去这么偏僻的地方?”
不是说要跟顾常青领证了吗?
白清洛:“嗯,报了,刚报的。”
“那顾常青呢?你不要他了?”
许芳芳不可思议,“你不是从小就喜欢他吗?你真不要他了?你不是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他还教你读书认字,还带你去什么小树林散步,手牵手?”
“你别说了。”白清洛脸色难看,“听得我有点反胃。”
许芳芳眨了眨眼。
她托腮,“其实,我也不太看好你们。以前还好,最近几年,我总觉得他没那么喜欢你了。你想想,他老冲你发脾气,还动不动就贬低你,根本不像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清洛额头有伤,他嫌丑,热得要死,硬是让她留厚留刘海遮盖,还自我感动地说是为了清洛好,不让别人被吓到,嘲讽她。
留了厚刘海之后,又嫌清洛呆板不好看,时不时出汗,头发一股味道。
每次约出门,还各种白眼,说清洛衣服永远只有一套,但又从来不见他给清洛买衣服。
基本上出去一趟就要说一句:都不收拾一下,也就我会喜欢你。
许芳芳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没跟他说过你一年只有身上这一套可以穿出门的衣服?”
白清洛敷衍地点头,“是是是,能别提他吗?真的很恶心!”
原主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展露自己卑微不堪的一面,自然也就不会因为衣服的事去诉苦。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四个字,爱能止痛。
许芳芳耸了耸肩,“谁让你以前老说他,你以为就你恶心,我不恶心啊?”
接过电报单,“你确认过一遍了没?”
白清洛点头,“快发吧。”
屋子发出“哒哒”的声响。
打到一半,许芳芳转过头,震惊又担心,“你不是白家的亲生女儿?”
电报内容是:我是白清洛,你们的亲生女儿,七日后归。
“也是,谁家父母这么糟蹋女儿,难怪,难怪呢。”她呐呐地道,有点愤愤不平。
“那你现在住哪里?有地方住吗?要不要来我家?”
白清洛愣了一下,“不用,我住招待所就好,左右也快下乡了。”
“招待所多费钱啊。”许芳芳知道她不喜欢麻烦人,也不勉强,“你知道我家的,后悔了就来找我,随时欢迎。”
她双手熟练地敲击着。
许芳芳无奈,“超十个字,费用可就不一样了,这个你应该很清楚啊。算了,我帮你改改。”
白清洛/亲女/七日归。
输入完毕后,她再次转头对白清洛说:“电报内容已经输入了,但你要知道,电报是按字收费的,而且不能保证立刻送达。”
白清洛默默掏钱。
基本费:0.1。
八个字,按每个字0.05算。
加起来就是0.5元。
“不用给钱了。”许芳芳目光看向她手里的糖,“请我吃块糖吧,一块水果糖就好。”
一个水果糖也就一分钱。
白清洛知道她喜欢吃糖。
她买得多,索性抓了一把水果糖,又拿了几个白兔奶糖给她。
在许芳芳拒绝前,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收下吧,毕竟你家可没糖票去给你买糖了。”
许芳芳撇撇嘴:“谢了。”
她上前抱了抱白清洛。
“乡下日子不好过,但顾常青那边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他姐被退婚,我不相信只是因为嫌弃她胖,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你能想开就好,等你去了乡下,我给你写信寄东西。放心,我已经记住你地址了。”
“你可以去找公安,先打个电话回去的,要是你亲妈亲爸他们不好说话,不喜欢你,你就这么过去,那得多可怜啊。”
白清洛不太喜欢别人抱她,拼命忍住,没给对方一个后肘击。
她迟疑道:“那地方好像挺落后的,可能没有电话。而且,打过去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见了面再说吧。”
“夸张了你,一般生产队是有手摇电话的,生产队里没有,不还有公社嘛。”
许芳芳剥了个白兔奶糖,快速塞到白清洛嘴里,“甜吧?相信我,离开顾常青,你以后会更甜。”
“嗯。”白清洛深以为然,紧绷的身体渐渐松缓过来。
这时,有人气喘吁吁地站到柜台前:“同志,我要发电报,麻烦您快点,家里有急事。”
见状,白清洛也不好多留,“你忙你的,我先走了。”
许芳芳有点不舍,“好,明天我再找去你,到时候陪你多买点必需品。”
路上,白清洛再一次遇到了江越。
一天三次,说句有缘分也不为过。
白清洛无意识地放停脚步。
两人中间隔着一条街道,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江越靠着边边走,走到大树上,有叶子落下,拂过他的脸颊。
他忍不住抬起头,像是要感受阳光。
午后的阳光是刺眼的,光线在树叶与树枝的缝隙里穿梭,晃着他那双茫然的凤眼。
男人身材高大,估计有一米九,他的脸部线条流畅而凌戾,五官深邃而硬挺,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
可偏偏他那双眼眸,满是破碎和迷离,像极了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不慎跌落泥土的模样。
白清洛痴痴地望着,她屏住呼吸,忍不住失神,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她很想很想抓住这个画面。
眼看着江越越走越远,白清洛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心血来潮而买的糖。
并不好吃,甜腻腻的,她从来不吃糖。
初见江越那会儿,她跑进了供销社,那时还没过三分钟,上头的她果断地买了糖。
但买完没多久,她就被自己的行为逗笑了。
想去找江越的冲动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减弱。
江越不是市里人,而她,很快也不是了。
白清洛知道自己容易上头,但她还没离谱到看见个心动的人,就非他不可。
只不过,大城市,一天能连续三次巧遇,真的不把握一下机会吗?
白清洛一边思索,一边机械地往前走了几步。
发现江越突然调转方向,她再次停下脚步。
江同志怎么来回折腾,搁这走来走去干啥呢?
鬼打墙了吗?
白清洛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小跑到对面街道,伸出手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