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乾清宫回到雨花阁,风平浪静,似乎宁寿宫没有对戴权被抓作出什么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在憋大招。
刘桂生先到雨花阁的刑房,把戴权从空间放出来。
刑房是审计署的审讯室,就在雨花阁后堂耳房。
戴权正眯着眼睛,却感觉一阵眩晕,睁开眼,发现已经从虚空回到人间。
刘桂生的手段终于让他感到恐惧,虚空中一片漆黑,如同置身浩淼夜空,只有永恒的寂寞和空虚。
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或者只是一团永久存在的意识。
对一个老人来讲,甚至比遭雷击还可怕。
他涩声道:“刘真人好手段,如此道行,须集天地灵气,耗损国运,大周危矣!”
刘桂生笑道:“此言差矣,此乃大周祖宗遗泽,助我成仙,以匡扶大周江山尔!”
戴权深深看了刘桂生一眼,沉声道:“太上皇对咱家恩重如山,刘真人不要指望从咱家这里得到什么口供。”
“不急。”刘桂生吩咐手下先将戴权收监。
次日,六喜禀告,样式雷第五代家主雷镇光同意设计月桂港,但想求见刘真人。
刘桂生一听,大喜,做了一些交代后立即赶往北运河码头,本想带上自己的开山大弟子,想不到昭月又被宁寿宫召去了。
刘桂生带着六喜等人前往规划中的月桂码头,过了永乐宫,他似乎发现方正华的身影,带着一队护军营士卒,见到自己,沉默离开。
到了码头临时搭建的工房,雷镇光已在等候,看上去四十几岁,两颊瘦削,眼神锐利,正是年富力强,精明强干之时。
“草民拜见刘总管!”雷镇光执礼甚恭。
“不必客气。想必韩执事已跟雷大匠交代了月桂港的总规划,但你须明白,港口是分期开发,第一期先营造码头、货栈、客栈之类,确保最低限度运营,收回成本,让资金滚动起来……”
刘桂生普及了一下现代项目开发理念,并强调了交通动线须确保足够的冗余。
雷镇光悟性甚佳,一点就透,旁边的韩延寿也能拾遗补缺,三人谈得很入港。
但刘桂生突然发觉周围气氛不对,除码头工地外,外围似乎非常安静。
系统没有给他千里眼顺风耳,他也只当是错觉。
然而,一声尖锐哨音打破沉寂,紧接着,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火炮齐射声骤然响起,如晴天霹雳。
刹那间前面密集的码头劳工被犁出血肉胡同,惨叫伴随着碎肉、断肢四处飞舞。
一排排火炮撤去伪装,露出黑黝黝的炮口,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被火炮集群包围了!
好在此时的火炮是实心弹,威力有限,但架不住数量多,大概把京城驻防兵马的所有火炮都调动起来了,力求一击必杀。
雷罚天威的感应范围只有二百米,不及火炮射程。
此次部署误打误撞,避开了雷罚天威。
刘桂生心中怒极,他已经确定这是乾康帝的手笔。
难怪拘了戴权他都没反应,原来真的在憋大招。够狠!
形势危急,第一轮齐射是校准射程,刘桂生和身边人没被射中,第二轮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惶急之间,身边安顺等人也有些乱了,正要四散奔逃,刘桂生断喝道:“都抓住我的手。”
几个人还听不懂,都呆傻了,刘桂生情急之下一个个抓过去,把他们全都纳入空间,然后迅速上马往城里跑。
刚跳上马,两个炮弹前后砸来,迎面而来的铁疙瘩让刘桂生吓出一身冷汗,这阵仗谁见过啊,他腿都软了,全身汗毛倒竖。
好在金刚护盾及时启动,如无形的钢板,把铁蛋强力弹出,躲过一劫。
马就没那个好运了,身后的铁弹砸中后腿后余势未衰,连前腿也砸折,滚出好远。
刘桂生就势滚落,然后撒腿就跑。先跑出火炮包围圈再做打算。
随着他的跑动,不断有遮天蔽日的弹雨砸下,如果是拍电影,这里该有慢镜头和背景音乐,可惜现在不是。
刘桂生虽有金刚护盾保护,但四面八方的铁疙瘩砸下来仍然让他害怕,这是生物本能,何况沿途不断有无辜百姓被击中,惨嚎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整个东城乱套了。
宁寿宫万安堂。
乾康帝安坐在大紫檀雕螭桌案后,气度依然沉稳,但紧锁的眉头和不断敲击的手指却暴露了他此时的不安。
此次行动他直接发出谕旨,老二阳奉阴违他看在眼里,戴权出手反遭锁拿让他知道刘贼不可能束手就擒。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一直以来,他都不愿避开皇帝下谕旨,归政荣养自需有荣养的姿态,若是二龙相争,国家必遭祸乱,大伤元气。
只是刘贼有通天彻地之能,若不早日解决,必然神器动摇,甚而宗庙不保。
所以此次密旨调京营、护军营、龙禁尉精锐,集齐所有火炮,以狮子搏兔之势,誓灭心腹之患。
且严令秘密部署,绝不可外泄。
国朝定鼎百年,虽则军纪废弛,万幸底子还在,且只动精锐,故而此次部署倒也做到了令行禁止。
然而这么久了,并未听到刘贼授首的消息。
昭月公主却忍不住了,她嚷嚷道:“父皇召女儿到底何事,一个时辰了,只让女儿喝茶看书。不会还想让女儿去罗刹吧?女儿早已许身凌霄门下,绝不能去的。”
乾康帝听了一阵烦闷,此贼打得好算盘,竟敢诱昭月入彀,其心可诛。
“能有何事?为父见你一面还需理由?对了,你潞王叔叔献了一把西域杨琴,你拿去调调弦,张保,取杨琴来。”
张保低头应了一声,转身出殿。
……
永乐宫。
裕王苏殷镇急切地问方正华:“陆都尉,情况如何?可有刘贼尸首?”
方正华尴尬道:“可是作怪,属下分明看见刘贼被击中,他却没事人一般遁走。”
苏殷镇喃喃自语:“此贼莫非已修成金刚护体之术?”
苏殷镇作为皇三子,本对皇位并无追求,不过五年前那场变乱,长兄被废,二哥当了皇帝,让他心思活泛起来,再加上老爷子居然让他执掌护军营,更使他的野心如烈火燎原。
一旦动了刀兵,结果就不是那么容易控制了,解决了刘贼,他不介意到乾清宫和宁寿宫“平乱”。
只是这第一步就没有顺利达成,裕王英俊的脸上现出阴鸷扭曲之色,好不容易等到这机会,岂能轻易放弃?
“刘贼已往大明宫方向逃窜,快追!”
说完,裕王急匆匆走出玉昌阁,翻身上马。
然而,刚出永乐宫,却发现天空云层汇聚,电闪雷鸣,紧接着电光如柱不断激射而出,护军营兵卒接二连三被烧成焦炭,恐惧之下,队形开始散乱。
不过护军营毕竟是精锐,将官约束之下,倒未溃散,只是变成小队,排成松散阵型。
接裕王命令,开始往大明宫开进。
苏殷镇则辍在阵后,远离雷电攻击范围。
刘桂生确实是往大明宫,这种时候,掌握皇宫最重要,否则,自己必然成为逆贼,如果反抗,那就是造反了。
他不愿意走这条路,对百姓,对自己,都太苦。
到春阳街外衙,他先把安顺、六喜等人唤出来,吩咐道:“安顺,你通知孙绍祖领兵往大明宫德胜门;六喜,你去找高耀祖,问他想不想随我博一场富贵,若他有胆,可与我们里应外合。还有,让献奴带武阉和外衙衙役一起来,老子要梭哈。”
刘桂生夹袋里就这些人,只能全部押上,既然翻脸了,那就索性掀桌子。
……
京营节度使帅正堂。
节度使王子腾正坐在帅案之后,此人国字脸,修眉凤目,法令纹很深,头顶进贤冠,身穿绛纱袍,气度庄严。
然而他此时眉头紧锁,脸色发白。
今日派兵后他就心神不宁,不敢到前线指挥,前几日凌霄台那一幕给他很深的震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世袭伯爵,四十岁做到京营节度使,他比谁都惜命。
但圣命难违,太上皇派张保直接下的密旨,如若违抗,王家富贵极可能不保。太上皇掌权逾三十载,从勋贵、武将,到朝堂诸公早已与太上皇绑定,谁都知道隆安帝只是幌子。
此时斥候来报:“大帅,梁司马回报,未发现刘贼尸首,且东城雷声大起,战局晦暗不明。”
王子腾猛得站起,怕什么来什么,看来刘贼修为深不可测,此番征剿胜负难料。但越是如此,越要上场,做个样子,以免被迁怒。遂抽调大部留守兵马往城中而去。
此时城中大乱,大军从城东往城中央大举涌入,但天上炸雷不断击中将官士卒,大军胆战心惊,有溃散之相。
而城中百姓被惊雷、乱军所慑,没头苍蝇般四处逃窜,场面混乱异常。
孙绍祖此时被监禁于京营南监之中,他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王帅昨日突然下令往城东芦苇荡演练炮阵,他隐隐觉得不妙。
但已经晚了,梁有道下令将其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