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国师 第七十四章 胥吏纳粮

隆安帝御览奏报时，昭月也在看刘桂生写的家书，离家许久，昭月又怀着身孕，刘桂生自然是要抚慰一番，以免夫人记挂。

昭月阅览家书，见他只身入白莲巢穴，横扫巨寇，几乎以一己之力平了山东教匪之乱，又是担心，又是自豪。

对于匪穴中反正女子，帮了大忙，也颇为欣慰，总算夫君承天庇佑，方能遇难成祥。至于此女在教匪中地位极高，更说明夫君深仁厚泽，福运绵长。

只是近日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告知夫君，京师隐约有传闻，夫君老家来人，恰被南安郡王偶遇，不知真假……。

几日后，圣旨下到临清，方芝龙、朱恩俊、韩三平俱斩首，邱泽桓、方芝虎等数十人流放澳洲，家眷由国师安置。

吴克鼎戴罪立功，予以免刑，但抄没家产，削职为民。

节度使于继盛虽有侵吞官仓劣迹，然知过能改，追索钱粮，弥补亏空，许其继续戴罪立功，抹平亏空即可抵罪。

圣旨完全追认了刘桂生的所有处置，齐鲁官场再无杂音，各项工作加速推进。

这日洪良佐等人已从青州返回，洪良佐伤势未愈，但经青州名医处理后，已稳定下来，由范长喜陪同返回临清。

到临清后，也有郭芷兰细心照看，伤势一天天好起来。郭芷兰便是那个被掠去榆树湾寨的卖唱女子，跟洪良佐看对眼了，听说他受伤，主动来照看，这小子艳福不浅。

刘桂生召集骨干，将广智带来，广智自见到圣莲令和红莲后，知道白莲教大势已去，铁心归附刘桂生。

刘桂生让广智统领调查二局，搜罗白莲余部骨干，配合审计署，接受审计署洪良佐的指导。

刘桂生顺便把红莲介绍给众人，没说她是教主，只说自白莲教总坛反正，在教中地位崇高，献上圣莲令，将功赎罪，如今担任国师侍卫。

主要是必须让红莲有个合适的身份出来，不可能一直留在空间。这么好用的招牌，而且武功极高，只让她伺候房事未免屈才，虽然她的床笫修为让无双叹为观止。

刘桂生提拔刘忠为齐鲁交通局知事，又把洪良佐留下主持大局，其余众人两日后继续南下。

此处圣旨颁下，又有百名龙禁尉补充进来，倒不再显得人手单薄，依旧由翟士稆统领，拿了钦差仪仗在后，刘桂生则和张超、范长喜等人在前头微服巡视。

淮右濠州。

正是征夏粮的时节，乡间农人推着独轮车，载着辛苦种出的稻米去纳粮。他们个个精瘦，敞开的褂子可以看到一根根肋骨，因为用力推车，脸上青筋暴突。

濠州地界水患频仍，地里收成不好，田赋却一毫少不了，每个人都在算着交完粮，还能剩多少。

汤保儿也推着独轮车勉力往前走，早食吃得少，省点粮食给娃儿，娃儿饿得叫唤，这会儿自己便有些脱力，脑子里又算着余粮不够半年嚼用，更是分心晃神。

庄稼年年歉收，自家已经拉了好大饥荒，今年还利息都难，免不了再借债，家里几亩薄田快要卖光，佃户的日子更难，村里好几户逃荒，听说倒成了路边尸。

大湖乡的官仓到了，胥吏正一个个用斛斗收粮。

户房书吏皮奉山歪在官仓前廊屋檐下的躺椅上，日头正毒，他躺在阴凉处喝着散茶，看皂班班头薛茂在仓门前淋尖踢斛，有时候一斗米踢掉半斗，然后断言不够斤两，要求补缴，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户敢怒不敢言。

皮奉山看了想笑，这薛耗子玩得越发老练了，谁该踢谁不该踢，踢掉多少分量，都掌握得妙到毫巅，便是以前的老赵都没这手艺。大热天的，也就有这好戏看，也不枉在此受这暑热。

汤保儿看着心怦怦跳，家中再无余粮了，若这般作贱，如何是好。

可惜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薛茂一脚踢得贼狠，扬了扬眉毛，用汗巾子抹了抹汗道：“少了十斗，明日补上。”

汤保儿上前一步，急道：“班头、班头老爷行行好，家里再没粮了，孩子一顿顿饿着……”

薛耗子不耐烦挥手道：“误了输纳之期，等着衙门口站笼。”

汤保儿浑身发抖，喃喃说着：“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薛耗子正要让皂隶赶走汤保儿，却听皮赖子喊道：“慢着，让这汤兄弟到公廨，皮某帮着说项说项。”

薛耗子一听，会心一笑，对汤保儿道：“难得皮爷发善心，要帮着通融一番，快去吧。下一个。”

汤保儿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却不敢耽搁，只好硬着头皮，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公廨走。他却没发现人群中有人盯着这边。

到了公廨，皮赖子关上门，皮笑肉不笑道：“汤兄弟，府上莫不是要断炊了？”

眼睛盯着汤保儿，像看着自己的猎物。

汤保儿被触动了心事，红了眼眶，打躬作揖道：“求皮老爷高抬贵手，真真是过不得活了……”

皮赖子见他这样子很满意，伸手虚压按一下道：“年景艰难，明儿让你家婆娘过来这公廨，伺候俺们几个爷们，爷几个高兴了，多缴少缴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汤保儿听了，脸上瞬间红得像关公，正想回绝，却哆哆嗦嗦不敢，只喘着气，哭又哭不出来。

“怎么？不肯让爷们松快松快？那就早早回去筹粮补缴。野地里的蠢货，快饿倒了还要脸面？”

皮赖子轻蔑地嗤笑，一个乡野村夫，还不是随意拿捏。

汤保儿心里猫抓一样难受，他知道这事并不罕见，只是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嗫嚅道：“这……俺一个汉子……”

皮奉山嗤笑道：“一家过日子，爷们出力，婆娘就不该搭把手？你埔上的马大壮，哪年他婆娘没出力？”

汤保儿蓦然想起马大壮，怪道这两年大壮时常佝偻着，好像断了脊梁。

可是自己又能逃脱吗？想到婆娘秀儿任劳任怨的身影，不由悲不自胜，她每日吃不饱，却总怕自己饿了，怕顶梁柱倒了去逃荒，可自己到底顶不住门户，居然要她，要她………。

汤保儿浑身冰凉，推着独轮车回家。

次日傍晚，汤保儿带着自家婆娘来到公廨，婆娘包着头巾，穿着宽大短襦长裙，低着头，身上止不住发抖。

此时纳粮的农人已回，皮赖子、薛耗子，还有一个本地泼皮草上蛇正在公廨等着。

草上蛇剔了口牙道：“埔上马大壮的婆娘弄了好几次，无甚趣味，有些干瘦了，今儿这个可是俺那日去埔上汤里正府上赴宴遇上的，小模样真俊，蹲地上刷盘子，俺故意绊了一下，推她一把，让她打碎了一只碗，几天白干，被主家训得，哈哈哈……”

此时，汤家娘子缩着身子刚进门，却见三个男人贪婪地看着她，两眼放出狼一样的光。

怎的是三个？保儿没提过，而且那猥琐形容，昨夜在保儿哀哭下好不容易狠下的决心瞬间崩塌，她后悔了，天爷！看看这世道吧！穷苦人想安稳活着咋就这么难？

她惊叫一声往外逃，不管了，逃荒吧，不过一死，便是死在半路，也强过这般屈辱。

可惜这些兽性大发的人渣岂能让她如愿？

皮奉山竟首先扑上来，一把撕掉她的衣服，草上蛇和薛耗子则关上门，马上火急火燎脱衣服，狞笑着道：“不错，爷就喜欢骑烈马。”

正在这时，公廨大门砰一声被踢开，几个褐衣短打，穿着犊鼻裤、包着头巾的农人冲进来，还有一个葛衣袄裙的农妇。

为首的居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身穿粗布麻服，却有一股凛然气度，自顾自找把椅子坐下来。

皮奉山又惊又怒，喝道：“野地里的憨货安敢擅闯公廨？是想造反不成？”

薛耗子目露凶光，厉声骂道：“哪来的鳖玩意儿？俺回头就扒了你们的房子，抓尔进班房。”

草上蛇更是光棍，急如星火般一拳打过来。此獠是个练家子，又常年好勇斗狠，经验不缺，这一招角度刁钻，势大力沉，颇见功力。

张超见状，立即挥臂接招，两人斗到一处。

刘桂生指了指皮、薛二人道：“红莲，贱奴嘴臭，好好赏几个耳光。”

红莲在，他终于不用亲自动手了。

红莲也不说话，似乎动作迟缓，却瞬息而至，皮薛二人想举手反击，却被左右开弓挨了几耳光，红莲动作快如鬼魅，但每一下却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边打边问：“爷要打几下。”说着，还向刘桂生嫣然一笑。

刘桂生笑道：“不急，我喊停再停。”

红莲听了，似乎想到什么，脸都红了，手却没停。

刘桂生看了手痒，也上前打皮奉山，跟红莲一人分一个，但打得笨拙，一两下反而被皮赖子躲过去。

红莲一看，又抽空打了皮奉山几巴掌道：“晃他眼睛，快些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