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者说 第16章 与神同行

“你看看这张脸，虽然满是血污，可是这不甘的模样却仍如此清晰生动！”抱缺道人站在石室门口，指着悬浮在其中的沈思说道。接着他笑着走到荔枝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面颊，冷笑着说：“你知不知道当年的俺也是如此地不甘心，天妒英才屈死在这洞窟之中无人知晓！俺的壮志雄心又有谁能了解！你说俺不辞而别，凌花她也会为俺流泪么？”

“呸！”荔枝啐了抱缺道人一脸血水，嘲笑道：“凌花姑娘怎会钟意你这种卑鄙小人，她对你半点喜欢也无，见不到你才是她最开心的事，说不定她连早就连你的名号都记不得了！”

抱缺道人非但不恼，还将笑着将吐在脸上的血水抹进嘴里，摇头晃脑地极为陶醉。荔枝望着他，心中愈发地感觉冰凉，她偷偷试着在丹田气海中凝聚真气，就算无法与这恶人拼死一搏，也要了结自己，免得受他欺辱！

沈思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他身体最后的知觉便是刚被踢入石室时，被石室内的漂浮着的液体腐蚀分解的剧痛！但那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消失了。接着自己似乎堕入了九幽冥府，在一望无际的黑暗深渊中不停地下坠，非但感觉不到伤痛和恐惧，也来不及思考和想象。

如果这就是地阴曹地府，那未免也太无趣了吧！突然间深渊中光芒乍起，那耀眼的强光如有实物地把他托住，将他的飞速下落一把止住。沈思漂浮着如飞蛾般缓缓地被光芒吸引过去，渐渐融入进光芒之中！耀眼强光正中仿佛有件东西，沈思忙伸出手来将其抓住！

“原来我还有手！”沈思这样想着，自己的身形竟瞬间浮现了出来。他看自己光着身子觉得多少有些不雅啊，心念至此，**的身躯上忽地变化出了一身衣物，和在家乡吴郡时自己最爱的衣着打扮一模一样。

“嘿嘿，想什么来什么，这地狱也还有点意思！”沈思摊开手掌，掌中显现出一块三寸来长的美玉，玉质温润，青中带红。那美玉仿佛天生就长成了人眼的模样，不见一点人工雕凿的痕迹。沈思向美玉中间瞳孔模样的位置看去，玉眼之内竟有另一个自己！不过玉中的自己赤身**，血肉几乎透明，腹中竟藏着一块和掌中美玉一模一样的玉眼！

“怎会如此！”沈思兀自惊讶，却发现手中玉眼突然消失不见，自己赤身**地站在石室内，腹部发出莹莹的光芒，透过肚皮可见玉眼的形状，那玉眼仿佛有着生命一般随着自己呼吸微微振动。

“你，你到底是什么？”沈思低着头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向玉眼问道。

玉眼并没有回答他，却又再次绽放出强烈的白光！强光瞬间将沈思包裹起来，沈思感觉自己仿佛就变成了玉眼，如箭矢一般冲出石室，冲破一层又一层几乎无尽的石壁，冲破了所有界限，直射向天空飞去！他不停不歇地穿破层层叠叠的云峦，穿过无际的黑暗，速度愈来愈快，两旁浮现出无数颜色各异的光团，自己却仍在不停上升，俯瞰身下，那些光团一片一片竟汇聚成了耀眼的星河。沈思心想，若是生前的自己一定会被这瑰丽的景象震撼到不能言语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眼终于停了下来到达了目的地。此处却是另一处深渊，地面上满是棕红色的泥土，上面散乱着是奇形怪状的碎石残块，说不出的荒芜可怕！周遭昏暗，沈思只得凭借着自身小腹发出的光芒才能看清前路，一点点地摸索着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沈思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一尺见方闪着金属光泽的方匣。那小小的方匣浮在半空之中，正在缓缓地转动。沈思快步走过去仔细观瞧，方匣其中有一面已经出现了裂痕。他眼睛贴着匣面大着胆子凑上前，朝裂隙间看去。匣中却异常明亮，里面仿佛塞满了无数光团，如心脏般不停地跳动着。突然不知是哪个光团跳到了缝隙前，忽地射出了一道刺眼光线，闪得他双目剧痛无比！

“啊呀，疼死我了！”沈思松开方匣，呻吟着揉揉眼睛，睁眼来看，他却又变回了寻常模样，正穿着长袍坐在家乡书院课堂的椅子上。周围的一切和吴郡一模一样，只是偌大的屋内只有他一人。他隐约能感觉前方的讲台上藏着什么，于是起身去看。走近才发现讲台上有一团朦胧的虚影，飘飘浮浮，无法辨清形状，伸手触碰却又感觉不到。

“你是什么？”沈思开口问道。

虚影并未回答。

沈思似乎是感觉到它在注视着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莫非是什么异兽神仙？”沈思歪着脑袋问道。若在平时他早就吓得不敢向前了，可是他忆起洞天石窟中的场景，推断自己定是被抱缺道人杀害了。既然已死，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此时他已心无畏惧了起来。

那虚影似乎抖动了一下，好像在思索什么。它犹豫了片刻，接着竟慢慢显现出来！只见它一人来高，头颅似驼，上有尖直长角，躯干蜿蜒似蟒，周身披满青色细麟，四肢修长，轻袅袅地浮在半空，看着和图册壁画中的青龙一模一样！

“你真的是龙神？！”沈思惊讶地尖叫道，兴奋地原地跳起多高。

“非也非也，我不是什么龙神。只是看见你意识中曾浮现出这副样貌，我便幻化成形了。”虚影竟悠悠地说出话来，那声音和沈思一模一样。

“你是说，你能看到我脑子里在想什么？”沈思指着自己的脑门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是看，是感知。”青龙点点头，说道。

“那么你究竟是不是神？又是哪位仙人？”沈思好奇地追问道。

青龙摇摇头，说道：“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从你的认知看来，我或许近似于你口中的神明吧！或者说我只是神明的一部分。”

“一部分的神？！”沈思越听越糊涂。

“不错，为了方便你的理解，请允许我套用你的常识来打个比喻。我只是一粒果实，来自一棵你们称之为神明的树。原本我该落入泥土中慢慢成长，日积月累长成另一棵神明之树来。但不知遭遇了什么不幸，我没能落入踏实富饶的土壤中，却落在了水里。虽然身上的果壳保护着我不会马上死去，但能量耗尽的我却只能陷入沉眠，等待着什么时候可以漂流到适宜之地，遇到合适的泥土再扎根生长！”青龙平静地解释道。

“可惜你并没有漂流到适宜的土地，你遇到的是我，对吗？”沈思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可又没完全明白。

“你很聪明！对，是你，或者说是你和你腹中之物！”青龙抬起龙爪指着沈思的小腹。

沈思腹中的玉眼振动着放出光芒仿佛在回应青龙所言。

“很抱歉，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俗之人，连武功也不会，你若是能遇见一位绝世高手，与他融合说不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呢！”沈思突然想到自己已然身死，不由得叹息道

“非也非也！像种子一样保持原状和同你融合为一体，又或是顺利成为完整的神明，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我没有记忆，也不计较得失，在我的世界中不存在喜怒哀乐，也不存在好与坏、善与恶，所遇一切皆为命数！你腹中之物就像是能滋养我的一小块沃土，我虽可在此发芽生长，但环境所限却无论如何也长不成名为神明的参天巨木了！”青龙说着渐渐靠向沈思。

“那样也不错，总比一直泡在水里强！嘿嘿，能帮助你从沉眠中醒来，我的死至少也有些用处。祝你能长成一棵虽小但独一无二的神明之树吧！”沈思笑着说道，想到自己虽死但对眼前的“怪物”也有不小的益处，心中多少有些释然了。

“不不不，“青龙摇摇头，接着竟变化成了沈思的模样，“他”握住沈思的手，低声说道：“不是我，而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