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者说 第5章 迷途知返

李晛一路浑浑噩噩，不辨方向地走了好久，忽听得有人呼唤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定睛观瞧，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老宅附近。此时天色渐晚，在家门口呼唤自己的人正是李福。

“你小子病刚好就胡乱往外跑，吓死叔叔我了！”李福气冲冲奔过来，紧紧抓住李晛肩头埋怨道。

李晛本能地想要道歉，可刚一开口忽觉悲从中来，话未说出半句，却两眼泛红，流下泪来。

那李福见状，一肚子涌到嘴边的说辞仿佛都硬生生咽了下去，盯着李晛看了半晌，最后似下定决心般猛地一跺脚，说道：“李叔我看着你长大，知你无依无靠，过得甚是清贫困苦，也知道你手无缚鸡之力，除了画些山水，也没别的一技之长。或许你这次去了趟城里，大概也能听到了些风吹草动吧！那韩县尉本是嘱我带你回府衙问话的，可叔叔瞅他交代我时面色不虞，想来此番叫你入府衙没以往那么简单啊！”

李晛闻言，吓得跪地便拜，带着哭腔说道：“李叔，你是知道的，我，我哪会什么害人的妖术啊！这分明是…”

他话未说完，便被李福一手拽起身来，捂住口鼻。李福一脸严肃地说道：“这话可不敢乱讲！你读过不少书，自是个明理的聪明人。现在的情形对你来讲可是凶险万分，正所谓无毒不丈夫，那些大人们哪个不是心狠手辣，管你是不是真凶，只要能帮他们拖延些时日，躲过惩罚，这群豺狼也绝不会放过你！”

“李叔救我啊！救救我！”李晛闻言死死拽住李福的衣袖，哭得更厉害了。

“若想救你，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找出真凶！”李福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满城官差都束手无策，寻不到半点线索，你一介书生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那我可如何是好？”李晛哭干了泪水，此刻只得无奈摊手。

“大人们抓你顶罪也只是为了自己拖延些时间，我看你也拖！”

“啊？”

李福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塞在李晛手中，低声说道：“你弃家逃命去吧！躲上几年，一是等这真凶落网，二是等这些办案的差官都一个个卸职查办，总之等风声过去了，你再回来！”

李晛脑中已是乱麻一团，只觉得此时也只有李福这一个法子兴许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可自己举目无亲，要逃去哪里呢？

“你不知道要投奔何处去藏身避祸啊？”

李晛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李叔早就替你想好了！你向西，往扶风郡岐州方向走，顺着官道走上个两天，便会遇到一座小山，山里有座长寿观，那道观虽又偏僻又破败，但正适合你藏身于此。你收好我给你的玉佩，等到了那长寿观，若是碰见万岁子道长，便把这玉佩拿给他看。这位道长于我有深交，定会全力助你，只是他常常云游四方，不知此刻在不在观中。若是不在你就把那道观当自己家，好好猫上个一年半载的，我看那时候这场风波也应该能消弭了！切记千万不可乱跑，被抓住的后果，你不会不知吧！”

李晛闻言仿佛绝境中看到了一线生机，对着李福感激涕零，只能呜咽却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情况万分紧急，我看你最好连夜启程，以免夜长梦多！我呢这就回去复命，这趟没能带你回府衙，叔叔我也难免要受些责罚，不过多少还能帮你再争取些时间！”李福郑重说道，说完又再三将路线地址嘱咐给他，这才骑上毛驴往城内府衙奔去。

绝境逢生，李晛也瞬间有了些气力，忙回家打包行李，匆匆忙向李福口中的长寿观奔去。

他一路上不敢歇息，也忘了害怕，这漆黑的夜路走起来虽然疲惫，但似乎这团团黑暗中蕴藏着希望，促使他激发了自己的潜能，不知不觉中竟走了整整一宿。眼见天亮了，他才微微松了口气，可心里稍一放松，便感觉到周身上下异常的酸痛乏累，一时间连抬腿都费劲儿，更别提赶路逃命了。

李晛不得不坐在地上休息，他抬眼观望，只见不远处有片农田，田地后是一处草屋，草房外还拴着一匹马。他心想再这么走下去，就算不被官差捉到，自己也要被累个半死，不如向这户人家买下马匹，自己骑马逃命岂不是方便许多。想到这里，他鼓足力气，挣扎着起身，一步步挪到农舍门口。还未等他敲门，草屋的门便咔吱一声打开了，一位老农从中走出，他佝偻着背，一身粗布短衣，见门口有人，不由得吓了一跳，但看到李晛一身书生打扮，又瞬间放下了心，问道：“你这孩子，大清早堵在俺门口这是要作甚？”

李晛向老汉施了一礼，说道：“老人家莫要惊慌，我原本是想去岐州探亲，可半路上没有拴好马匹，结果坐骑连带着不少货物都离我而去了。在下一路走过来，腿都要走断了，再走下去恐怕没到岐州就要先去西天了。这不正好路过老伯您家，想问问老伯你可否将门口的马卖给我，我好赶路！”

“唉！”老汉一声叹息，说道：“不是俺舍不得这匹老马，只是它这畜生年岁已高，便像俺一样，再舍不得离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了！我这马啊，现在只肯在这周围三里五里间活动，离得远了便死活不走路！俺老汉一生只会务农，不会骗人，若将这老马卖给你，岂不是害了你么！”

李晛闻言也只能一声长叹。

“孩子啊，你也听俺一句劝，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好，外面这世道乱着呢，人心险恶啊！还是家里最安全！”老汉说完，拍了拍李晛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便牵起老马去犁地干活儿了。

李晛原本因为买不了马不能尽快逃命而懊恼，可老人家最后的叮嘱却让他灵机一动，心想，自己这一走，若能平安找到那长寿观自是最好，可自己以往极少出游，虽算不上路痴，但绝非机灵的识途认路之辈！再说以自己现在的体力，怕是半路就会被官差追上，若是自己被抓了，帮助自己的李福也免不了要受牵连。自己住得那座老宅有百余年的历史了，当初为了躲避战乱，屋下挖有密室地窖，自己小时候和外公还经常进去玩捉迷藏，不如自己备好粮食，先在那地下密室里躲上几日。而且这样就算最后被搜出来，也牵连不到救了自己的李福了呀！